第28章 29诗玥

然而等到她们刚回到诗家，四下无人。

“啪。”

这个举动触不及防。

一个耳光下，本就重伤的诗茵几乎因为站不住脚跌倒。

诗芸道：“呵，你做到了，是不是我喜欢的，你都要来抢。你怎么不去死！！”

这个看似柔弱的诗芸，身体里似乎隐藏着一个极端暴戾的自己，她趁着诗茵没有还手之力，几乎骑在她身上一直扇她耳光，直至诗茵嘴角渗出血昏迷不醒。连一旁向来视而不见的丫鬟奴婢都忍不住替诗茵求了情，道：“堂小姐纵然有什么错，今日终究冒死救了小姐。”

“小姐，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诗芸道：“我何须她救，场上那么多人，她是故意演戏给旁人看罢了。竟敢拿我做她纯善的幌子，看我不打死她。”

扇耳光不过瘾，眼光便急忙找，看见一旁的木棍，正准备打下去，被众丫鬟拦着。

“呀，血，堂小姐身上后背都是血。”泥泞肮脏的土地上渗着大片的血水，卑微如蝼蚁，她痛得面色惨白，绝望、无助。

诗芸也为之一惊，暗叹自己这一棒子还没有打下去，怎么渗出满地的血来。这才知道，刚才马场上受的伤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诗芸被吓坏了，扔了手中的棍子，似乎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心底腐败的罪恶。软了腿，众人扶着，又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然而诗芸毕竟是诗芸，她从小看不起穿着寒酸破旧又脏兮兮的诗茵，总觉得沉默寡言的她眼中隐藏着冷漠。从小家里人就告诫她远离诗茵，她是不吉利的人，因为她克死了同村人，她只是养女有着卑贱的出生。因而诗芸在很早就觉得诗茵住在自己家是件羞耻的事。念书让她渐渐滋生出对这个世界不同的理解，渐渐接受了诗茵的存在，但是心底里真正的声音有时候连自己都不会察觉。

今天，心底里的丑陋好像暴露在空气中，连她自己都感到厌恶。

她心里对自己说，错不在我，是她，她抢我的东西，就这一点，虽万死不能抵。然而发现她救自己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这种善意让这种丑恶无比痛苦。于是她为自己狡辩，不，不是我做的。

诗茵觉得冷，痛彻心扉的寒冷。诗茵不顾性命换来的到底是什么，深深的轻蔑和背弃，付出的真心却使得她像蝼蚁一般任人践踏，在污秽和血水中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

常说，痛苦的回忆长久，便总是回忆一二。

记忆里诗玥常把他觉得最好吃的藏起来，给她。诗玥道：“妹妹，吃。好吃。”诗茵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诗茵道：“哥，我不吃。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诗玥不懂她的意思，依旧做同样的事情。他用这种笨笨的方式对她好。然而诗玥越是这样，越是加重了诗茵的痛苦。

诗玥道：“芙蓉糕，妹妹最喜欢。我不吃，藏起来，给妹妹。”

诗茵道：“现在不喜欢了。”

诗茵知道诗玥没有错，他什么也不懂。

诗玥道：“吃，你吃啊，很好吃得。”他把好吃的递到诗茵的嘴边，像在说，你尝过就会知道了，很好吃，你会喜欢的。

然而对诗茵来说，吃，这种温饱感早已经不是她所追求的快乐。

诗玥不懂，他以为他喜欢的，她也一定喜欢。而且他们曾经那么喜欢吃芙蓉糕。他一直记着，他想把最好吃的留给她。

诗茵道：“我不吃，以后都不吃，不要再藏吃的给我。不要用这种方式对我好。”她说着便哭。她当时的语气很重，把诗玥吓到了。诗玥不懂，她为什么要哭。

便给她擦眼里，道：“妹妹，不哭，不哭。”

可诗茵哭得越来越厉害。

他的残疾和他的单纯，把她逼成了丑陋又阴暗的人。

她不希望他靠近她，是不善良吗？

她不希望嫁给他，是不善良吗？

她不想报这个恩，是不善良吗？

她变得极为拘谨。

拘谨在她身上最多的体现，就是她的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