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仔的爱情
刚开始进流浪军团的时候，我总是跟着黑仔。当然，黑仔也不是走到哪里都带着我。
那时候天气暖暖的，阳光灿烂，黑仔说，这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流浪军团的垃圾场上，开始每晚飘着各种猫叫声，那种声音叫得我心里痒痒的。猫声妖娆，细长、慵懒，还带着些诱惑。黑仔说交配的季节到了，躁动的青春可以释放了。用他的一句话“是时候证明自己的魅力了！”
那段时间，我不爱回自己的窝里，总是躺在户外地上，暖暖地晒着太阳。这时候我就会回想起先前的狗场，大家都躺在干草堆上，慵懒地晒太阳。我偶尔也会感伤，默默地问他们：“我是活下来了，自由地活着，可是却也没有觉得太快活，生活有时候还是有些累呢。我到底要怎么活下去才是你们希望的。”后来某一天，我把这些感觉告诉大意的时候，大意说：“如果你把这个想法放下，想想自己想怎么活，而不是去想别人期待你怎么活。也许你就是真的开始了你自己的狗生。”其实大意的话是大意死后好久，我才体会过来的。在那之前，我一直在听天命。
回到躁动的黑仔身上吧。那段时间黑仔很躁动，总是跑出门。他说，“母狗无情，每年也只有春季和秋季，那些母狗才得以接近。对于作为公狗的我们，我们那无处安放的躁动也只有这两个季节得以释放。其余的季节只能压抑而活。多么悲惨的狗生！”
那个时候我是没有办法去体会，但是我开始正视一件事情，狗是分公母的。对的，就像人一样分男女。大意说文明一点说是雌雄，我还是觉得用公母比较好。
那时候我腹部的小家伙长大了一些。因为作为一只狗日常打招呼的方式，不是嗅嗅彼此的下腹就是轻吠，其实就像人和人见面问一句：“吃了吗？”一样的。在不断的打招呼下，我开始注意到母狗在臀部下有一只小桃子，而公狗却是长在腹部下方。气味也不同，母狗身上有一种淡淡香气，当然每只狗狗有自己独特的香气，比如奶香味、玉米味，总之就是那种淡淡微甜的味道，每次一闻就有种眩晕的幸福感。至于公狗是什么味道，打个比方黑仔身上有种浓烈的血腥味，可能跟他爱吃生肉有关，大意身上有种木头香味，能让我安心。
我跟黑仔描述今天遇见了哪只狗，她身上有什么样的味道，让我感觉到兴奋和眩晕。黑仔就嘿嘿大笑，说：“你小子快长大了。”
那段日子，黑仔总是追逐在一只名叫“黑莓”的小姐姐后面。“黑莓”是一只家养的狗，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固定的地点，某个小区的中心花园。黑仔总是把自己舔舐干净，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黑莓”面前。黑仔说他觉得“黑莓”已经暗示他了，开始给他传递爱的信号——总是在固定的地点撒尿，吸引他前往。黑仔自信满满地走在“黑莓”的身边，竟然得到“黑莓”主人的默许。要知道流浪狗靠近家养宠物的机率太小了，刻意靠近不是遭遇家养狗嫌弃，就是遭遇狗主人的呵斥、驱赶。可能黑仔真的看起来不像一只流浪犬。
黑仔说黑莓都是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扭动她的屁股，好让他看见自己的鲜红的“小桃子”。“‘小桃子’”鲜红，看一眼就让人心醉，”黑仔说的，“那几次我都想要去嗅闻那只‘小桃子’，可是为什么到这时候，黑莓却又故意躲闪，要不干脆坐下，要不就转过身小跑开了。”黑仔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嗡嗡地响，我的思绪却飞到了天外。我在想那是一只怎样的小桃子，黑仔一说便能惹得我心痒。
每当我提出要跟黑仔一起去看黑莓的时候，黑仔都断然拒绝，从来没有这么干脆果断过。
那天早上出门前，黑仔把自己仔细打扮了一番，舔舐自己的毛发，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我因为好奇就悄悄地尾随。在那个小区的中心花园，我第一次见到了黑莓。我躲在灌木丛中差点笑出了声，黑仔和黑莓果然是绝配。我看见了黑莓，黑莓不好意见地看着黑仔，眼眉里流露出害羞和紧张。黑莓给黑仔越走越近，双双回头看了正在聊天的黑莓主任，两只狗便黑莓便走进灌木丛，狗主人正跟人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我远远地跟着他们，在灌木丛深处，黑仔前爪搭在黑莓的背上，我感到有些眩晕，看着黑仔用后肢的力量来回抖动，黑莓轻声吠叫，跟那些猫叫声一样，惹人心痒。黑仔在奋力抖动，而黑莓在压抑地轻吠。没多久，黑仔张大嘴巴，吐着舌头，便爬在黑莓背上喘息，然后转过身体，和黑莓尾对尾。他俩的身体还连在一起。就在那一瞬间，黑仔和我四目相对，我扭头逃跑，也就在那一瞬间，黑莓的主人闻声赶来。我听见人类大声的呵斥，黑仔一声惨烈的吠叫！
到底黑仔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晚上，黑仔没有回家。
我很担心黑仔，我和小尖耳回到那个小区中心花园，也不见黑仔踪影。当我再次回到狗窝时，黑仔正躺在窝里，一言不发。过了好久好久，黑仔才开口，“小白，我得给自己找个主人。最好是在黑莓他们小区。那样的话，我就能经常见到黑莓了。如果我有主人的话，我就能跟黑莓在一起好好玩耍了。”
“嗯。”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特别喜欢黑莓，我想我是爱她的，对，我是爱她的。”黑仔自言自语。
“这就是爱情？”我问他。
“对，这就是爱情，爱情让我眩晕，让我神魂颠倒，让我快要发疯。”黑仔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我要光明正大和黑莓一起。对，光明正大，流浪狗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和黑莓在一起的。”
经过那次以后，黑仔不再按部就班地去觅食了。他开始找各种方式和机会接触那个小区的人，试图找到可以托付的主人。用小尖耳的话就是“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