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柒教师的顿悟

知道我为什么教不会全部的学生么？因为我经历过他们那个年龄段。

初一的晚自习，我在玩的时候，老师突然进来，说明天早上要抽查英文课文，我们哀声载道，他说:“你们现在才是最幸福的时候——大道理。”

初二的我把书垒的很高，我觉得挡住了老师，学校围墙很矮，拦不住我的年少轻狂——嚣张。

初三的时候，老师讲了20遍单词，我还是写不对，我被老师说:“懒惰而空有小聪明。”我不屑他对那些好学生的偏爱——好好上课?

那年我觉得自己无论活成什么狗样，我都相信自己前途无量。那年我身怀绝技，课堂上自信睡觉，以为能睡出一片天——自负。

那年，我突然醒悟，原来站在讲台上真的什么都看的见的。你是谁，我是你。

我以为课本挡住了老师，其实只不过是挡住了我自己的未来。

带初一的时候，我第一次站在那三尺讲台上，壮志凌云，觉得自己掌握了所有结合实际经验的理论，但脱口而出的却是那句“你们现在才是最幸福的时候。”——好熟悉。

带初二时，我看见后排的学生，把书垒的高高，有些好笑，但当一束阳光打在他脸上时，我竟看到了15岁的我自己——在哪听过。

带初三毕业班时，我有些气急了，明明我不是针对他，我甚至很看重他，因为他只是学习不好不是坏，但我从他眼中看到的竟是一丝不屑——是我自己。何其相似！

站在讲台上巨大的无力感，就仿佛我的心脏跳动声，和十年前的老师产生共鸣。

我像她一样，将自己的血液燃成火球，以身为篝，跳入冰冷的湖泊，妄图点燃冥顽的磐石，却只换得几声惊天动地的嘲笑——延时性。而其中的一声嘲笑，竟来源于我自己。

老师不是在救你，是在救十年前，二十年前的自己。

就像谈恋爱时，才读懂《氓》；升学考公时才读懂《范进中举》；找工作时才读懂《孔乙己》。

过来人的话，没过来的人是听不懂的。

但是哪有什么一点就通，所有的经历都是人生必须要通过的一环，所以不要试图劝说他人，阻止他人该经历的一切。人生有经历才是完美的。人生本就是一场修炼，都是从血和泪爬出来的才能成为强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只有一个需要去做，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全自己。

二十七八的我回老家后，和小朋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学习怎么样——为时已晚。

教师这个职业，是最能让人清楚的意识到穿越者是没有办法改变历史的。我在讲台上的声嘶力竭，讲台下的轻声呼唤，教学后的拖堂，学生吵闹后的大吼。这一切，到现在我才明白，与其说这是教育的滞后性，不如把它叫传承——火炬。

你们说质疑老师，理解老师，成为老师，我以为不然，真正的顺序是，质疑老师，成为老师，心疼老师。

实习老师一:实习的时候，尽心尽力想给他们讲明白每个知识点，他们不以为意，只有极少数的同学在认真听课，我甚至想求他们好好学习。我问他们，看看老师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怜。

我看着他们在下面吵闹，我说了一句安静，我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们，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一种无力感，我知道他们听不进去，就像我当年听不进去一样。

教师二:当我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叽叽喳喳，我的眼眶突然红了。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你们以为学习是给我学的吗！”突然想起那年夏天，我躲在书堆后面玩手机，老师狠狠拍了一下讲台，“你以为学习是给我学的吗？！”

一个完美的闭环形成，意气风发的少年亲手杀死了未来的自己，穿越者在旁边看着却无能为力。

教师三:做老师了，更加感同身受，就是那种，我看着台下嬉戏打闹单纯善良的笑脸，很想让他们少走弯路，直到我说出了个以前我年少时老师对我说出的话，我才真正理解到，什么是教育的闭环和延时性。

这种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恶心，却偏偏吐不出来，梗在喉咙里，曾经伤害自己的话从自己嘴里吐出来，满心害怕，多年前想要反抗扇出的巴掌几十年后扇到自己脸上，好恶心。

老教师四:直到我站上讲台希望带着每一位学生，发现不现实的时候，忐忑地上着第一节课学生却做不到起码的尊重的时候，发现他们和十四岁的我一样又不一样……

知道和做到之间有一条天大的沟壑，跨越它很难，但又很简单。

有些人的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一些事，就是用来反驳他们少时的一些观点。

很喜欢纪伯伦的一句话：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夜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我是烈火，我也是枯枝，一部分的我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

所以啊，我在年少时无意发射出一颗子弹，当时没有伤到人，我也就以为它已落地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子弹也有反射弧，而且还长达好几年，以至于多年以后的我，毫无防备被子弹正中眉心，从此不倒地也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