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人生没有绝处
王员外见到许准突然醒了过来，整张脸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不是说醒不过来吗？
怎么就突然醒了？！
这不合理！
而许准的父母在震惊之后，同样忍不住的想要抹泪哭泣，这几日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生生承受住这般打击。
此刻，他们见到许准，心中一下子仿佛放下了一座大山一般。
他们想要说些话，可突然哽咽的说不出来。
这时候的王员外，依旧在震惊的看着许准，随后王员外的心中就升腾起一阵好事被叫断的恼怒。
他眼眸转动，心想，眼前这幅情景许准既然已经见到了，那撕破脸就撕破脸，他也不至于怕个小秀才。
更何况，他也曾在州学内打探过，许准这两年课业岁考都是末等，往日亦无什么至交好友，最重要的是好像还得罪了学正。
不像有什么大出息的样子。
那么…
许准仿佛看透了王员外一般，突然轻声开口道：“怎么？也想像逼迫家父家母那般逼迫在下吗？别做梦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来逼迫。”
“我有说不还钱吗？”
“那就现在还钱。”王员外恼羞成怒道。
许准淡淡的瞥了一眼王员外，摇了摇头道：“不是现在。”然后许准环顾了一下这间屋舍接着道：“我用这所房屋做抵押，换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家欠你的银钱，连本带利一并还你。”
“小秀才，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凭什么给你一个月时间！”王员外怒视着许准，仿佛恨不得把许准吃了。
许准只是冷笑一声：“不给？那报官吧。”
报官？
王员外一时间仿佛吃了个苍蝇一样，趾高气昂的声势一下子被噎住了。
许准是秀才啊，更是州学里的一介生员，闹到衙门最多也只是责令许准在一定时间内还钱，这个时间说不定比许准定的更久，兴许一年半载也说不准，若是刚好碰到心向读书人的主官，定个十几二十载，他也没地说理去。
不仅如此，王员外还有一种担心。
大明朝什么人当官最多？
读书人！
而在读书人当中，同样有着不少的贫家郎熬出头的，若是他逼着一位生员家里卖女这事传出去后，天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感同身受的替许准打抱不平。
王员外沉默了下来。
简简单单一个官字，让他突然清醒过来，这世道秀才在衙门里的隐形好处。
王员外脑中念头闪动。
其实他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他在胜芳镇土霸王做了那么久，不是没有一点依仗，但问题是有必要搞到那种地步吗？
说到底一个女童而已。
王员外恋恋不舍的在许可儿身上打量了几眼，眼馋的吧砸了两下嘴，可最终还是开口道：“你说抵押屋舍，你能做得了主？”
许准根本就没有征求父母的意见，直接点了点头。
而许百川和万氏，见两人对话到这种程度，想要张口阻拦，可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好由着许准做主。
“行，一个月就一个月，我倒要看看一个月后，你家能否还上钱，到时候若是还不上，莫要再言什么逼迫之语。”王员外不甘的恨恨道。
许准没搭理这句话，转头让小妹去取文房四宝。
很快。
许准便拟好了书契，顺手在书契上玩了个文字游戏，这般若是真还不了钱，他也有法子在衙门里废了这张书契。
随后，许准便让王员外签押。
王员外拿着书契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然而就在王员外画押时，王员外突然脑子一个念头闪过，开口道：“秀才郎，你不会是想凭借你家的那些破烂货，还钱吧？”
“怎么？有什么不行吗？”许准道。
许准拥有着原主全部的记忆，知晓他家中的情况，他家最早之前有一些良田，不过现如今已经全部转卖了出去，如今的生活全靠父母在庙集上支摊做些小买卖进行维持。
二月渐逝，正是冬去春归的好时候，亦是寺庙上最热闹的时候，恰逢许家摊位旁的那家不打算再支摊了，这种机会难得，万氏便与许百川商议，把旁边那家接了过来，同时又多进了一批货，打算好好忙个半年一载的，好把欠王员外的本钱还了，也省得年年白扔利钱给王员外。
可没成想，银钱刚刚花出去，许准偏在这时出了问题，而王员外也趁势前来逼他家卖女。
家无余钱，遇坎便是生死关。
这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但说到底他家最大的问题，就是许准久睡不醒的病情，以及欠王员外家一些钱。
现下许准既然已经转醒，最大的问题就剩下欠王员外的钱。
欠的钱其实不算多。
他父母做生意糊里糊涂的，觉得想要还清钱有些费劲，但若是让许准来搞他家的两个摊位，他有把握一个月下来就还上王员外的钱。
毕竟上辈子他就是从摆摊做起来的，对这方面可以说熟门熟路。
但是王员外却在此时幸灾乐祸道：“那我就看秀才郎的手段了，你怕是不知道，你家这些天，买卖惨淡的就差挂零了，一个月后你家这些货，恐怕都要烂在家中，你还拿什么还我钱。”
说完，王员外签了书契，故作怜悯的啧声不断，随后带着他的随从大笑离去，只留下一句，一月后见的话。
许准目视着王员外等人离去，眉头皱了起来。
“最近庙集上出什么事了吗？”
万氏这时叹了口气，来到许准身边，仔细捏了捏许准的胳膊，瞧了瞧许准的气色道：“这些事你就别想了，自有爹娘操心，只要你醒了，爹娘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说罢，万氏又转头对着许百川道：“你一会儿整理一下东西，趁着天色还在，咱俩再去庙集上忙会，我做点好吃的，给孩子补补身体。”
一件一件事关家庭生死的大事砸下来，万氏对于许准转醒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很多。
许百川眼含激动的看了一眼许准，好似后怕一般舒了几口气，然后转头才去忙碌。
许准见状，只好看向小妹。
小妹此刻神色中多了几分生气道：“还不是孙家媳妇，自孙家当家人去世后，孙家媳妇是越发不要脸，天天打扮的妖艳狐媚，把上香游玩的客人全抢了去。”
许准松了口气，还以为庙集被取缔了呢，那样倒更麻烦一些，原来只是正常的商业竞争，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随后，许准皱眉，忍不住训斥道：“不对，这妖艳狐媚是谁教你的？小小年纪嘴里乱说什么话。”
“这还用教？”小妹白了许准一眼，一点也不怂许准道：“咱娘这两天回来，净骂孙家媳妇不要脸呢，还说二月天，孙家媳妇的脖子就露了一大片，就差把胸脯子也露出来了，前天我过去也见了，孙家媳妇走路扭来扭去的，说话还一股狐狸劲，我看就像咱娘说的那样，孙家媳妇只知道凭着勾引男人卖她家的东西，昨天气的咱娘还差点和她打起来呢。”
小妹讲起来绘声绘色的，手脚并用的不停比划，甚至还学着孙家媳妇走路扭了两下。
这把许准看的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就天天跟着咱娘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吧。”许准忍不住又训斥了一句。
可没想到小妹突然神色低落起来了。
“可咱娘也是没办法啊，孙家和咱家位置挨得近，孙家媳妇这么搞，咱家东西卖不出去，你刚好病着急需钱治病，你说咱娘还能怎么办。”
这…
许准突然没话可说了。
小妹又问道：“哥，你说咱一个月后能还上王员外的钱吗？若是…若是还不上…”
许准没理她这么脑残的话，反而看向了父母的背景，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父母所做生意的庙集紧挨着寺庙，所以他家卖的货物多是香烛，信纸，纪念品之类的东西，而据许准所了解的，庙集上卖这些东西的少说也有四五家，而且大家都还是从一个地方进的货。
大家产品同质化这么严重，竞争又且能不激烈。
可普通老百姓为了生活，又能有多少法子？
他们又没有任何的资源及信息来源。
……
晚饭后，天色很快也黑了下来。
许准经过一白天的休养，身体大幅度的转好，除了还有点虚弱外，再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这点许准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只能解释穿越连带着之前的病情也治好了。
尤其是他的精神头，可能因为前几天睡多了缘故，今夜辗转反侧竟然有些睡不着。
等到了夜半时分后，许准终于忍不住翻身起来，打算出去透透气。
可当他刚刚走到窗口时，却突然发现两个身影站在库房的门口一动不动。
许准定睛一看，发现是父亲和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
母亲的身形很好认，谈不上胖，但也没有一点女性独有的柔弱感，整个身板给人一种精壮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不好惹的悍妇。
只是此刻她靠在父亲的怀中，不时愁绪满怀的叹息，倒多了份往日并不得见的无助感。
许准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去打扰他们，因为他明白他们深夜为何会有此举。
因为他以前也曾为了公司的前程，在深夜的窗前静立良久。
“当家的，你说一个月后，咱们还不上钱该怎么办？说到底都怪我贪心，把银钱全用在了这些东西上，要不然怎么也不至于到这般境地。”母亲的声音懊恼急了，后悔的甚至想要哭出来。
许百川的声音倒依旧温和，不过却在这一刻多了一分担当和魄力。
“当时咱俩商议的，如何能怪你，一个月后若是还不上，大不了咱们就舍了家业逃难去，只要人都还在，那么一切就都可以重来。”
俩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带着对未来的担忧，及对孩子们的愧疚，轻轻的回荡在这个静谧的夜。
……
许准叹了口气。
这俩人还真没把他当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