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说林曲，倒也是个神奇的人，书没读过几年，苦头倒是吃了不少。家里在九龙湖镇的一个小村落，村庄不大，统共也就八户人家。参差的地势把村庄分成了三层，林曲家恰坐在第二层，后门打开，就是一面黛色青山。前门走出去几十米，是一汪小小的池水，顺着池头的溪流一直往上，就该溯源到山里的清泉了。许是人们为了储水，把池子挖的更大了些。早些时候，村民们都用来浣衣，干净的时候还会用来洗菜。那时候，林曲是全村闻名的“村霸”，徒手掏鸡窝，偷甘蔗，调戏小姑娘……一件坏事儿也没少做。在家排行老四，是最小的。前面两个姐姐和一个大哥，二姐三姐是没怎么读过书的，大字也不识几个，没多少大就下地干农活，林曲也是三姐带大的。他从小就不愿念书，同村的小孩去上学了，他佯装出去，又悄悄折回来，把书包藏在了桥洞下，又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后来老师家访才真相大白，林曲免不了一顿毒打。上学的时光是最难熬的，那时的林曲差不多觉得读书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经历了。时光缝缝补补，总算熬过了五年，林曲还没读完小学就被班主任来家里劝退了，班主任扬言，他再不走自己早晚要被气死。一时间幸福来得太快，林曲竟然不知道是福是祸，何去何从。岁月穿穿梭梭，他尝试着卖冰棍，去厂里修理，拜师学裁缝……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七岁，他拿着家里的几块钱去准备学车，那时大概是九六年。那时的学车根本没有什么驾校和学车教练，想学车就去部队里头报名。林曲深刻地记得那天的光景，门口的哨兵见了他问道，“小驹，解搜来啦？（宁波话：小鬼，来干嘛啦）”

“学汽车。”

“几岁啦?”

“十七岁。”

“小歪（宁波话：小男孩），回家再去你娘那里喝一年奶。”

头脑灵光的林曲过了几天又去了，这次他撒了个谎，说大了一岁。不出所料，那个当兵的收了钱让他学了去。当时学车是封闭式的，半年之内在部队里吃喝包住。他是部队里年纪最小的，也因此经常被年纪大的学员捉弄，最过分的一件事是，半夜等林曲熟睡，四个大小伙把林曲抬出去，“一二三……”，哐镗一声，把他扔进河里。那时的他还是个旱鸭子，不大会游泳，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河水才被弄上岸，几个滑头小伙在岸边笑得前俯后仰。被捉弄了几次以后，他便自己跳到河里去，起起伏伏几次，总算自学会了狗刨。后来一次被扔下去后竟然自己摇摇摆摆地游了回来，“哦哟，小歪会游了嘛！”几个大小伙见此状觉得没意思了，便再也不捉弄他了。

部队里统一学的是开货车，要考的不光是道路理论和实操上路，还有汽车部件修理等。无疑，道路理论对于林曲是最难的，一翻开书，他的脑子就开始宕机，可谓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眨眼半年就要过去了，林曲的理论还是停留在十分二十分，师父在班上大骂他，“你这小驹，再不背好了，人家考出都走了，就只有你！”每次听到这里，林绥总会暗笑，这光景甚是似曾相识，与她去年考科目一倒也相似。

后来，林曲暗下决心。他先是买了几根又长又粗的蜡烛，然后又买来一沓纸和几只笔，那天晚上开始，每晚他躲在被窝里，一遍遍抄写着背不出的理论。这招倒也奏效，在抄完第三遍的时候，又有一场考试，他拿了满分。在师父不可置信的眼光里，他拿出了驾照，那一刻是上天对努力的人的嘉奖，也是他平生第一次与读书作斗争，并且取得全面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