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你愿意成为大河部的朋友吗？
时间一晃就是三天。
而这三天里，贸易小镇工作暂停；
西班牙与法国人大搞动员会。
猎人们只是帮工不假，但若不能烘炒气氛，同仇敌忾，就凭几个贵族老爷可抵不住印第安人的“强取豪夺”。
如今小镇里都知道了大概情况——
印第安人要霸占小镇，还要搞什么商业税。
商会收益少了整整两成，猎人们要想加薪那是痴心妄想。
简而言之，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狩猎的皮毛，要给一群蛮夷土著分走那么多？
对立面本就存在，现在又有了利益上的直接关联，所有人义愤填膺。
而人们完全不会去想……
这片土地本就是大河部所有；
甚至于缴纳皮草也是商会的事情，与他们这些打工仔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能说，资本主义的轮廓已经初具雏形；
对贵族老爷而言，做生意嘛，怎么可能不亏钱？
一旦亏钱了，那肯定要从韭菜身上找补。
“来了，他们来了！”
小镇岗哨用望远镜看到了远方而来的部队，呼喊着发出提醒。
消息在很短的时间传遍小镇。
两家商会负责人迅速碰头；
“快，召集人手，按照我们安排的布置。”
即便准备了三天，事到临头，他们还是不免紧张。
不过等到上百名猎人集结在小镇出入口前，终于让他们重新找到些底气。
“印第安人也不想跟我们硬碰硬吧？”
“就算诺里斯的人都死了，我们两家商会加在一起也有上百名枪手！”
“对，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合作需要诚意！”
“罗伯特那家伙会不会反水？”
几人聚首，也随之望向了正从远处走来的罗伯特等人。
“哼，美国人要不傻，就不会选择跟我们翻脸；”
“南方所有的港口补给站都是我们控制的，我们当然不能违背与美国的港口自由贸易约定，但只是给罗伯特一人下绊子，白天鹅号就将寸步难行！”
众人说得正是事实。
美国人在美洲西部、南部的力量等同于零。
换句话说，就算抹杀了白天鹅号全员，也很难调查出事故原因。
海难这种事不是时有发生的嘛，谁都无法避免。
当罗伯特等人靠近，他们才收敛了神色；
只有西班牙人微微蹙眉：“罗伯特，你为什么就带了这几个人？”
罗伯特心说，我特么又不跟你们一起作死。
“你知道我人手不够，而经过一次远洋航行，帆船须要修补！”
“但我发誓，我的意志坚定的与你们站在一起！”
嗯，对，我也没说对谁发誓；
上帝会原谅我的。
眼看西班牙人还要发难，法国人制止道：“好了，罗伯特只要代表美国商会就够了！我想他不会背叛我们的，不是吗？”
到了这时，岗哨也传来最新消息——
“还有七百米！”
“噢，上帝，他们来了多少人？”
“八百？一千？他们的人数至少是我们的十倍！”
“该死的，印第安人真要与我们开战吗？”
呼喊声让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两家商会的负责人也都脸色大变，立即喝道：“白痴，不要大喊大叫了！”
“这是一次商业谈判，不是打仗！”
“全都给我镇定下来……”
见到几位负责人走到了人群前方，骚动还是渐渐平息了。
贵族老爷总不会玩命吧？
与此同时，小镇外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正如岗哨通报的那样，上千人的行军声势浩大，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们深呼吸，硬着头皮发布命令：
“开门！”
有人转动绞盘，绳索开始将巨大的闸门悬吊起来，小镇外的场景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乌泱泱的人群已在小镇外停下脚步。
若这真是一场攻城战，他们已然提前知晓了结局。
所有人神经紧绷，冷汗直下。
另一边。
林安礼几人骑乘高头大马，带领一千余部族勇士，自然是耀武扬威的一方。
当大门开启，见到猎人齐聚，小娟就流露出不满：“哥哥，他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聚集在门口？”
她说的是印第安语，所以不只是心念连通，一旁的几名战士头领也听得明明白白。
“他们身旁都伫立着火器！”
“狡诈的异乡人，他们要与我们宣战！！”
林安礼眼看几个五大三粗的战士头领怒焰升腾，立即让小娟道：“冷静点，在大河部上千名勇士的面前，这群异乡人当然有理由感到畏惧……”
“至少火枪的枪口并没有对准我们，并且他们主动开启了大门。”
林安礼随即翻身下马。
小娟和“明”紧随其后；
部族勇士则高度戒备，一旦稍有不妥，就将引燃带有火油的箭矢，放火烧营，冲杀进去。
林诚合也紧跟在后，不安道：“师父，不会有事吧？”
“放心！”
几人来到门前二十米处。
果不其然，十几个商会头脑人物也跟着踏出营地大门，双方会晤。
没有刀刃相向，双方人手都松了口气。
罗伯特作了开场：“让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林先生，大河部酋长的女婿，以及他身旁的神女，大家都不陌生了。”
“林先生，神女，这是法国、西班牙商会的负责人。”
他全程使用英语，也是两人早前商量好的，为了避嫌。
“明”立即开始翻译，再由小娟告知林安礼。
在场除了林诚合外，依旧无人知晓他精通英语的事情。
林安礼开门见山：“诸位，想必罗伯特已经转达了大河部的意志，那么就请暂时上缴你们的火器，由大河部进行保管，等大河部完成对小镇的管控后，就会归还。”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
“之前没有说过要上缴火器啊？”
“罗伯特，这是怎么回事？”
罗伯特一阵无语；
他早说了，大河部是来接管小镇的，难道还会任由小镇猎人持有火器，对他们产生威胁？
一群白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情况！！
“林先生须要保证大河部勇士的安全！”他淡淡道。
西班牙人直接炸毛了：“那我们呢？我们的安全谁来保证？”
明将他们的对话翻译；
林安礼道：“你们的安全，由大河部来保证，毕竟正如我让罗伯特传达的一样，大河部会拥有小镇运营管理的所有权。”
法国人还算理性，深吸一口气道：“不，那是在我们达成一致后的事情，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谈谈相关细节。”
林安礼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遭，颔首道：“说说看。”
法国人继续道：“我们愿意向英勇的大河部缴纳商业税，也承认这片土地的所有权归于大河部；”
“但百分之二十的商业税太高了！必须降低！”
“此外，贸易小镇也是我们多年来的心血，大河部想要获得小镇所有权，也应向我们支付经济补偿，可以用皮草直接兑付。”
降低商业税的要求，林安礼猜到了。
可要说，以皮毛购买小镇所有权……
“呵呵呵，照这么说，大河部是不是还需要你们支付地皮租金？”
“不要忘了，这片土地本就属于大河部所有！！”
话落，众人脸色骤变，只因从逻辑上让他们无言反驳。
而林安礼的下一句话，又随着“明”的翻译出口：
“我大概能理解你们的心态。”
“大河部的入主，让你们产生了心理落差，更主要的是……原本的经济收入有所折损。”
“不过我相信罗伯特已经提到过，关于大河部将狩猎皮草，交由你们进行贩卖的事情。”
“那么，我将展现我的诚意。”
“小娟。”
小娟立即朝后喊话；
只见印第安人队伍中散开一条道路，就有络绎不绝的人踏出。
他们身上都背负着一摞摞堆叠起来的皮草，走到众人身后空地，将皮草丢下。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一张张皮草堆积成山。
作为皮草行业的佼佼者，他们仅凭目测就能知晓大致数量——
“超过一百张了，绝对超过一百张了！”
“野牛皮，这些全部是野牛皮！”
林安礼转过头，笑着点头道：“如你们所见，这些野牛皮是我们三天来赶路时，顺便猎取的货物。”
“我想各位心中应该都有一个大致概念了吧？”
“如果大河部全面开展狩猎活动，每天所得的皮草数量，是你们想也不敢想的！”
说到这里，他转身走去，拎起一张野牛皮拖拽过来，丢在众人面前：“印第安人的狩猎方式虽然原始，但却极大可能保证了皮草的完整性。”
“致命伤几乎全部位于头部，使得每一处皮毛都保留了其应有价值。”
“按照罗伯特的说法，这算是一张上等的野牛皮，不是吗？”
“那么各位不妨估算一下收益价值。”
到了经济数字上，林安礼就没再多说，免得经过小娟、明两个人的翻译，出现偏差。
反之，经由他们自己估算，更能有直观感受。
果不其然。
一群人已是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
“我们一直以来的进项都在于河狸皮，只有少部分野牛皮，且因为弹药创伤，很难卖上高价。”
“去年墨西哥谷地的上等野牛皮成交均价在多少？”
“21比索！”
“上帝啊，21比索，100张就是2100比索！他们只用了三天时间，而狩猎目标可是一整个野牛群，他们屠杀了一整个野牛群！太不可思议了！”
罗伯特见缝插针：“别忘了，大河部并没有耽误赶路的时间，他们只是顺路完成了这次狩猎，这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
“正如林先生所说，如果大河部全面开展狩猎活动的话……”
“或许一天就能猎取到这个数量的野牛皮！”
众人倒抽凉气：“这么算的话，一个月3000张？总收益岂不是六万多比索？”
罗伯特又道：“六万多是市场价格，我们的卖出价大约还是在15比索左右。”
这话等同于一盆冷水泼下；
也将众人拉回现实。
不过，从现实角度换算，他们一样觉得震撼：“如果替大河部进行销售，我们每张皮草若能赚到3比索，一个月也将是9000比索的收益。”
“而我们每个月的收入，只在8000比索左右！”
三家商会主要的狩猎目标是河狸；
单张河狸皮市场价为15比索，上等河狸皮则为35刀左右。
而真正的大宗成交价，还须大打折，因此单张均价为17比索左右。
他们每月500张的收获，也不过得到8500比索左右。
如果为大河部进行皮草销售，所得利润三家均分，就将为他们提高30%的收益。
更别提……
销售份额并不是均分。
第一等能得到50%的销售份额，如果皮草数量足够庞大，很有可能让他们的收入翻上一番！！
这种好事还去哪儿找？！！
“尊敬林先生，我们法国商会极愿意与大河部达成合作，如果您能确保每月野牛皮的出货量达到3000张以上，我可以同意20%的商业税。”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莱昂特，是一名来自法兰西的贵族男爵。”
明立即翻译；
林安礼旋即对他露出笑容。
所以说嘛，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
男爵先生不就倒戈了？
“男爵阁下，你怎么……”西班牙人瞠目结舌，他完全没想到背叛者不是罗伯特，而是法国人！！
罗伯特心里都笑疯了。
他本以为林安礼一来就是大打出手，展开对小镇的暴力碾压。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林先生。
有什么是以利益捆绑更坚固的纽带吗？
罗伯特紧随其后道：“林先生，美国商会也愿意遵循大河部的管理，缴纳相应的商业税！”
说罢，他还不忘悄悄眨了眨眼。
潜台词是……
林先生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美国商会只缴纳15%。
到了此时，西班牙商会的头目早已是怒目圆瞪，发疯似的吼叫：“叛徒，你们是叛徒！”
“别忘了，这个贸易点是我们西班牙人建立的，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因此没人能决定这个贸易点的归属！！”
罗伯特眼观鼻，鼻观心，无视了他的吼叫。
那名莱昂特男爵则皱起眉头，呵斥道：“阿瓦罗，闭嘴！我们这是商业谈判，请你注意保持你的职业素养！”
“哦，狗屎！莱昂特，你这个落魄贵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就因为你在法国混不下去，才被派遣至此！”
“你竟然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摆什么贵族架子！”
“我现在告诉你，莱昂特，你就是一坨狗屎！等我会到墨西哥，就会向总督区上诉，你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去吧！”
“你给我记住，西班牙人不是你们法国人的随从跟班！呸！”
名为阿瓦罗的人，几乎癫狂。
营地大门内，众人听到叫骂声，脸色也变得复杂；
怎么好好的，两家商会大佬自己吵起来了？
不过，当那句西班牙人不是法国人的随从出口后，两家商会的人全都对视起来……
欧洲局势是众所周知的；
4年前，法军在罗塞永战争中击败西班牙军队，由此签订了《圣伊尔德丰索条约》，确立了西班牙对法国的依附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一群法国人能在西班牙殖民地上耀武扬威，贸易小镇也隐隐以法国人为首。
如此屈辱的关系原本只存于心间，如今被挑明后，事关双方全都绷不住了。
“阿瓦罗先生说得对，我们不是法国人的狗！”
“没错，我们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将他们赶出去！”
一阵阵叫嚷让局面大乱。
印第安人都蒙了……
“这些异乡人如此不团结，就算我们不攻占他们，他们也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至此，林安礼心满意足。
几家商会的分化对大河部最为有利！
“各位，我今天来此，不是听你们吵架的！”
“所以这位阿瓦罗先生的意思是什么呢？”
随着小娟、明的翻译；
阿瓦罗也重新回转注意力，他当然知道大河部的入主会带来极大受益，但遭遇背叛后，加之对法国人的怨念，他只能咬牙坚持到最后，才能守护尊严。
“小镇是西班牙人建立的，所以大河部想要小镇所有权，须要给我们皮草作为补偿！”
“以及，商业税降低至10%！”
林安礼微微点头：“诚合。”
“在！”
“剑来！”
“是！”
师徒二人一唱一和，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柄宝剑出鞘；
唰！
剑芒闪过！！
一颗脑袋高高飞起，又凄惨落地。
噗哧。
大量的猩红开始喷洒，溅射在周遭人的身上、脸上……
最终，沉闷倒地，再无生机。
“阿，阿瓦罗！！”
场间尽是惊呼声。
而林安礼手中长剑并未归鞘，而是甩出一道剑花，横立身旁，淡淡看着剩余的西班牙商会头目道：“我认为阿瓦罗并不具备作为领导者的资质。”
“你们谁能继续带领西班牙商会，与大河部进行友好的商业合作？”
此情此景，已是不需要小娟和明的翻译；
罗伯特立即道：“该死的，德席尔瓦，你快说句话！林先生说，阿瓦罗不配成为西班牙商会的领导者，以及大河部的朋友……”
“所以，你愿意成为大河部的朋友吗？”
西班牙人中，一个青年的名字被提及，他亦是满脸惊恐，甚至因为阿瓦罗的鲜血，染红了面颊。
可在罗伯特的呼唤后，他浑身一抖，迅速清醒过来，连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立即道：
“我，我愿意！！”
“西班牙商会十分期待与大河部促成友好的商业合作！”
“更无比感谢大河部这些年的慷慨，没有对我们收取任何土地租赁费用。”
“所以，归还小镇所有权，并缴纳20%商业税，本就理所应当！”
罗伯特连忙翻译。
林安礼笑了，目光又扫过三家商会的所有人：“那么，可以开始了吗？收缴火枪，交由我们暂时保管！”
“让英勇善良的大河部，带领诸位踏入一段崭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