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驳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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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当我写下这几行字的时候,大约有80亿人生活在地球上。每个人都迷失在浩瀚的宇宙中,寻找着真理,寻找着关于万物本质、生活意义或者仅仅是“为什么存在”的答案。

探求世界的真理,发现世界的真实面目,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每周有数以百万的人为之碰壁,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他们相信了最荒谬、最虚假的东西,有时多年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有时终其一生都没有怀疑过这一切。

亲爱的读者,不要以为你现在或者以后不会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斩钉截铁地宣称自己这辈子绝对不会听信胡言乱语,而且,你极有可能已经相信了很多骗子的谎话、很多与事实相悖的言论,但是,一切并非就此注定。你还有时间从中脱身,让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少犯一些错误。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我的第一条建议:不要毫无理智地相信你的个人感觉和经验。个人感觉和经验不能成为你寻求真理的指南针。事实上,你的感觉不仅不准确,还经常容易迷惑你。你不相信?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下面这个棋盘完全是横平竖直的,我们却感觉它歪歪扭扭。这种情况下,如果仅仅根据你的感觉,那么失败早已注定。但是如果你习惯将自己的感觉和一个度量可靠的工具相结合,那么当你的感觉和该工具所描述的情况不符时,这个工具就能帮助你,得出严谨的结论也就不难了。

毫无理智地相信你的个人感觉和经验并不是促使你犯错误的唯一的原因。我的第二条建议:意识到自己需要其他人的帮助。永远不要认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借助外力自行探索,好像自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时间、方法和精力来区分对错的人。

我们的地球是如此广阔,而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能亲眼看到几座城市、几处风景,它们只不过是地球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而已。地球所处的宇宙更是浩瀚无垠,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且,直到今天,没有任何一个人距离地球的最远距离超过了384,400千米(也就是地球和月球之间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同地球和太阳之间的150,000,000千米、太阳和银河系中心之间的250,000,000,000,000,000千米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管你是否愿意,发现并理解世界需要共同合作,因为没有一个人能仅凭一己之力探索宇宙的全部奥秘。与世界隔绝,特别是对那些与你持不同意见的人不予理睬,很容易让你错过大量信息,最终一无所获。就好比你可以用双腿走路,但是如果你选择乘汽车、火车或者飞机,就可以去得更远、用时更短。同理,相比一个人苦思冥想,借用他人的智慧可以帮你在探索之路上走得更远、更快。

怎么借用他人的智慧让自己进步,同时,也让别人借用你的智慧来提升呢?没有比辩论更好的方法了。辩论非常简单,就是一边表达,一边倾听。

当你开始一场讨论或者辩论的时候,你要从他人的智慧中尽可能多地提取你自己没有时间挖掘的真理,同时,你也要让别人能从你这里获益,并且指出你可能存在的错误。不幸的是,往往事与愿违,大多数情况下,辩论并不能一决高下,反而变成了一场又一场的辱骂、嘲讽和堑壕战。

“你给我滚,小混蛋”

2020年,人与人之间的辩论质量总体而言很差劲。下面举一个还不算最坏的例子:许多政客每次在选举时都会举止不当,还是在数百万观众面前。他们的论证很糟糕,毫无实质内容,还充斥着大量谎言和值得商榷的言论。每次选举后,社会上的分歧都更胜以往。而辩论无处不在:无论是家庭聚会和工作聚餐,还是朋友或夫妻之间的杯觥交错。

这种情况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吗?几十年前的辩论比现在更好吗?面对他人的所思所想,在古代表达反驳的方式更加有效吗?虽然想要改善现状的想法并非是件新鲜事,但是我们彼此被互联网联系在一起却是史无前例的。这场科技革命让我们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人,激发了我们想要学习高质量辩论的欲望。我们要做的是让互联网变得更加有意义,而不是让它成为我们与相隔1000千米的人对骂混蛋的地方。

在我多次争辩均悲剧地以失败告终后,我发现了一个宝贵的工具——格雷厄姆标靶。它来源于计算机专家保罗·格雷厄姆的一篇文章,从发现之日起我再也离不开它,它改变了我的生活。2019年5月,我曾有幸介绍了两次这个全新的工具,第一次是在阿维尼翁当地的“品脱科学”活动上(非常感谢塞巴斯蒂安给我这个机会!),第二次是在布鲁塞尔市中心,感谢“布鲁塞尔酒吧怀疑派”活动组织者杰里米·罗伊奥。

当时,格雷厄姆标靶激起了我的兴趣,我在自己的You Tube频道“怀疑的猫”(Chat Sceptique)里做了一期20分钟的视频,详细地介绍了格雷厄姆标靶。我写下这本书,想要献给每一位读者,无论你年龄尚轻还是已进入人生的后半段,因为学习更好地辩论或者养成批判性思维和年龄无关。

本书的第一部分详细介绍了格雷厄姆标靶,但是它还不足以指导我们更好地辩论。它更多的是对一场辩论中不同的反驳形式进行归类,以便让辩论者更有效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不过,读者朋友们,当你以为自己的论据非常有说服力,但实际上它并不能算作有效论据时,这个标靶也无法挽救你。

随便举一个无效论据的例子:诉诸异国“神秘”、把希望寄托于一个民族的遥远或“原始”的异国情调和特征之上,以此证明其习俗和医药的有效性等。你或许听到过这样的话:“我每周用马尿浇灌一次我的菜园,这个方法来自拉丁美洲的红脚部落!”唉! 这个风俗来自异国他乡的事实并不能保证它就不是荒谬无用的啊。

如果辩论的参与者中没有人掌握他们正在谈论的主题,那么格雷厄姆标靶对他们也毫无作用。比如说辩论者使用格雷厄姆标靶谈论地球的形状(平的,圆的,或者圣诞节冷杉树的形状),如果他们没有掌握数理基础,还犯了严重的逻辑错误,那么无论得出什么结论都毫无意义,这个结论极有可能是错误的,即使这些人讨论完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由于无法短时间内让读者掌握物理学、管道学、数学、生物学、营养学、地质学、健康学、化学、细木工,甚至是制鞋业的知识,本书的第二部分试图用一些最为经典的、让人信以为真的错误论据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

我不知道这本书会不会提高你们的辩论能力,但是我希望,这本书至少可以开阔你们的视野,你们愿意花上几个小时阅读它,这本身就已经令人难以置信了。

脚注

① “品脱科学”(Pint of Science)是一年一度的科学节,旨在通过将科学家带到当地酒吧、咖啡馆和其他公共场所分享他们的研究和发现,向公众传播当代科学发展。2012年9月成立于英国,2014年拓展至法国、瑞典、爱尔兰等国家。——译者注

② “酒吧怀疑派”(Skeptics in the Pub)于1999年成立于英国伦敦,面向所有对科学、历史、心理学、哲学、新闻调查等内容感兴趣的人。每个月都会邀请一位(或多位)演讲者介绍一个感兴趣的话题,然后在轻松友好的酒吧氛围中进行讨论。迄今在全球共计100多个小组,其中英国40余个、美国30余个。——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