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诗蒙学的编选旨趣
《唐诗三百首》是清代以来影响最大、传播范围最广的一部唐诗选本。各种版本均署“蘅塘退士编”,直到20世纪40年代,“蘅塘退士”的真面目才被揭示出来。
“蘅塘退士”即孙洙(1711—1778),字临西,一字苓西,号蘅塘,晚号退士,江苏金匮(今属无锡)人。孙洙家境贫寒,颖敏好学,早年进入京师国子监学习,考中举人、进士,先后任景山官学教习、江苏上元县(今属南京江宁)教谕、顺天府大城县(今属河北廊坊)知县、卢龙县(今属河北秦皇岛)知县、山东邹平县知县、江宁府教授,直至致仕。一生中大多时间是地方府学的教书先生。对他来说,读书才是最符合本心、最快乐的事。
《唐诗三百首》是一部唐诗启蒙读物,是孙洙晚年为家塾学童编写的。古代蒙学读物有一种叫《千家诗》,是宋末元初人谢枋得对刘克庄编的《分门纂类唐宋时贤千家诗选》作进一步删选编成的,清代康熙年间一位叫王相的蒙学教育家又作了增补。孙洙对这类《千家诗》很不满意,觉得是“随手掇拾,工拙莫辨,且止五七律绝二体,而唐宋人又杂出其间,殊乖体制”,于是在乾隆二十八年(1763)五十三岁的那个春天,与继室徐兰英合编这部《唐诗三百首》,并作简要的评注和圈点,于次年完成。徐兰英是无锡才女,曾师从蒋衡习书法,师从乡先辈杜诏学诗词,著有《蓉湖闺咏》。《唐诗三百首》可谓是夫妻合璧之作。
(清)马涛绘《诗中画》(局部)
读书是蘅塘退士孙洙最符合本心、最快乐的事。
《唐诗三百首》是家塾课本,编给孩童吟赏诵读的。这些脍炙人口之作,幼年成诵,至老不忘。部头不大,选唐诗310首,是最为简当的唐诗选本。之所以是“三百首”,往远处说,有《诗经》“诗三百”的影子在,师法孔子删诗之遗意;往近处说,明人王稚登五十岁时,女儿才七岁,“口诵唐诗三百首,熟如老比丘读《波罗蜜》,着膝前听之,则大为笑乐”(王稚登《与管建初》)。后来流传谚语“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孙洙取此为题,希望孩童通过吟诵唐人经典名篇,熟能生巧,由学而悟,掌握作诗的要领和法门。
据史料记载,黄遵宪九岁就念完了《唐诗三百首》,他提出的“我手写我口”或许得益于孩童时读诗的启发。《唐诗三百首》也是毛泽东的蒙学读物,并且陪伴他终生。他谈话作文引用唐诗,多出于《唐诗三百首》。1927年上井冈山,他就带上了一册《唐诗三百首》。毛泽东批点群书,其中《唐诗三百首》就赫然在列,会心处作圈点、眉批。的确如孙洙所言,这部书“俾童而习之,白首亦莫能废”(《唐诗三百首题辞》)。
选本是一种文学批评。选者的甄遴删汰,体现了某种文学观念和价值评判。《唐诗三百首》体现出的编选者孙洙的诗歌旨趣,可归纳为这样几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