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列祖列宗在注视着你们
在王宫中心，坐落着一座巍峨高大的建筑。
它高大庄严，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见证着瑞提斯王国几百年历史的沧桑。
墙壁上各种精细图案和浮雕，诉说着古老的传说和英雄的事迹，记录着那些沉淀的史诗岁月。
走到巨大门扉之前，在这浑厚的历史岁月下，不管这些身穿华服血脉尊贵先生女士们平时是什么秉性又身居何等高位，此时都不由得心生敬畏。
即使是平时言行再轻佻随意的那些人，也不禁下意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换作一副庄重的模样。
“果然不管来这里多少次，都会有种心灵的震撼啊……”
克莉丝塔缓缓抬头，望着这座高大建筑，久久驻足。
这里就是王国的召开会议的地方，最初之殿。
据记载，带着追随者们来到东部平原的先祖们，便是以这里为起点开创了辉煌荣耀的瑞提斯王国。
因战火失去家园的人们，在这里聚集起来，从无到有重新建立了他们的家园。
最初，这里可能只是间小木屋，甚至有可能只是个用来遮风挡雨的棚户。
而后人口增加，房屋增多，变成一片大规模的聚集地。
他们在聚集地周围筑起道道围墙，以此保护自身的安全，经过辛苦努力，逐渐站稳了脚跟。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投靠过来，又在围墙外搭建起新的聚集地，让这里逐渐变成一个村落、小镇……
再之后，可能是因为粮食水源，又或者矿物之类的原因，聚集地和聚集地又生出新的战争来，这里同样也被卷入混战之中。
于是大家修建起新的更高更大的城墙，成立最早的军队，一头扎进这场人类内战之中，在艾恩家先祖的出色指挥下，将一个又一个来犯之敌击败。
又过了好多年，艾恩先祖们终于带领士兵结束了这场内战，统一了东部平原。
活下来的胜利者们以最初聚集地为中心建立了最早的王宫。
又以王宫雏形为中心建立起最开始的王都，再以王都为中心，开创了瑞提斯王国，终于得到了几百年的和平安稳，一直传承至今。
在这期间，王国也从最开始的一穷二白逐渐富裕起来，小破屋也逐渐变成砖瓦楼房、高大宫殿。
而在这块聚集地搭起来的第一间小屋，便变成了如今眼前的最初之殿，意为王国荣耀起始之地。
瑞提斯王国的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而早在两百年前，王国的统治者们就将这里定作召开王国会议专门的议事厅，命令工匠们在墙壁上雕刻了一代代王国君王以及几百年来涌现出对王国贡献巨大的人们。
统治者们的想法很简单，让以后他们的后代在这里议事时能够更加冷静认真，不要脑袋一热，做出有辱没先祖荣耀的行为或发言。
简单来说就是：发表观点前组织好你的语言再说话，想想你这话该不该在这里说，列祖列宗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你们呢！
克莉丝塔先是稍稍整理了身上裙摆宽大的华美礼服，确认自己仪容仪表仪态一切得体，这才推门而入。
一直在旁边默默跟随护卫的骑士长伊莱恩则在这里止步，与其他贵族护卫们一起在殿外等待。
……………………
虽说最初之殿一副历经岁月沧桑的模样，但那是故意留下的历史见证，室内装饰却是要豪华典雅得多。
上等木材制作的地板被工匠精湛技巧处理，踩上给人种十分奇妙的舒适触感。
四周墙壁上雕刻着金光闪闪的神圣图案，其中又巧妙地隐藏着“冷静”“恒温”“防潮”“扩音”等多种功能魔法符文。
精美的魔法吊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照亮光滑如镜的会议桌，反射出与会者一张张严肃庄重的面容。
克莉丝塔步伐轻盈地走向主座一旁，无视坐在主座另一旁的坎贝尔那戏谑的目光，表情淡定地落座。
参会者们逐渐将桌前坐满，或是满脸一切尽在掌握地闭目眼神，或是小声与周围好友讨论着什么。
一道道饱含深意的目光在克莉丝塔和坎贝尔之间移动，想要看透他们内心究竟是否像脸上表情那么平静。
但不管是两位殿下，亦或者在场两边贵族，至少在会议开始前，没人有丝毫露怯的表情。
“公主殿下……”
克莉丝塔左手边不远处，一名老人压着声音提醒道：“这次陛下召开的会议，怕是不会太简单……”
“感谢提醒，安德鲁侯爵。”
克莉丝塔微笑着轻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这……”
安德鲁老侯爵看到克莉丝塔依旧成竹在胸的模样，眉头轻皱，忍不住问道：“殿下是有什么想法，需要我配合……”
“一会儿侯爵您就知道了。”
克莉丝塔轻笑着道：“别着急。”
“这，唉，好吧。”
老侯爵欲言又止，看着克莉丝塔殿下表情，终究没能看出什么来，只能叹口气，希望殿下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有什么办法。
不过要是克莉丝塔殿下真的有什么别的计划，他身为支持公主派这边的中流砥柱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是因为秘密计划不用他帮忙，为了尽可能保密没告诉他？
安德鲁老侯爵脑海中思绪有些乱。
老侯爵现在在贵族间的位置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负责礼仪等事项的他手上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权利。
但又因为他年龄大，属于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人脉广，而且还是侯爵，也没什么人愿意招惹他。
克莉丝塔当初也是看此机会，把这位老侯爵拉拢了过来。
虽然对方手上如今没什么实权，认识的那些人脉也大都要么去世要么退休，那些老朋友他们的后代也不一定就给这位长辈多少面子。
但对方的名望在这儿，作为王国老臣，只要站在她这边儿，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有好几位实权贵族就是看到老侯爵竟然都站在公主殿下这边儿，各种脑补着对方肯定有他自己的深意，朝内老臣肯定是有几分把握才选择克莉丝塔公主什么的，脑袋一热一咬牙就直接站队了。
一直犹豫下去当个墙头草看似安全，实则最后啥都没有，还有可能被逐渐边缘化，作为有野心有志向的实权贵族，这是他们不能忍的。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赌上一把，成了步步高升，输了就夹着尾巴低调一段时间。
安德鲁侯爵可是老前辈了，人家站队的经验可比他们多，当初对方就是站对在了国王陛下那边！
不过那些贵族们不知道的是，老侯爵想着这次输了就准备退休回乡下庄园安度晚年来着。
他本来就是被老国王放在礼部养老的，也没想过什么再进步……
另外一些则是像老侯爵一样被克莉丝塔各种许诺拉拢过来的。
还有一些选择克莉丝塔，则是因为跟王子殿下政见不和之类的理由。
不过当初他们站队的时候，克莉丝塔殿下可没有像现在这么劣势。
自打那位洛克伯爵站在了王子殿下那边儿，公主殿下这边儿劣势就一天比一天严重。
直到今天这不同寻常的会议召开地点，再迟钝的贵族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意识到公主殿下似乎已经站在了悬崖边……
刚才安德鲁侯爵有些不安的发问，其实就是站在克莉丝塔这边贵族们此时的心情缩影。
逆风下，人心渐乱了。
但越是这样，克莉丝塔就越不能露怯。
情绪的面具不仅仅是用来骗对面，也是用来骗自己人，必要情况下甚至也能用来骗自己！
在气氛变得更加焦躁压抑之前，老国王终于缓缓到来。
一向没有存在感的二王子埃文斯•艾恩扶着对方落在主座。
埃文斯同样是一头金发，不过相比盛气凌人的坎贝尔，一身书卷气息的他更像是个儒雅的学者。
不过这种形象，却是随着他扭头对克莉丝塔有些搞怪地挤了挤眼后突然崩塌。
“二哥？”
克莉丝塔有些疑惑地看向埃文斯。
“加油！”
埃文斯小声鼓励道：“打败坎贝尔，替我跟大姐报仇！”
克莉丝塔：“……”
这也可以报仇的吗？
克莉丝塔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没有对埃文斯的耍宝回应什么。
这家伙自打放弃王位追逐他的“文学梦”后就逐渐放飞自我了。
明明父王就坐在旁边，他还要跟她说这种话，一副毫不在乎别人看法的模样。
她克莉丝塔可是还有想法的，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跟那位二哥一样跳脱。
随着国王的落座，在场众人却是同时起身躬身行礼。
“陛下圣安。”
“嗯，诸位坐。”
老国王点了点头，声音洪亮地宣布会议开始，那副威严满满的模样，跟那个蜷缩在书房的老头子简直判若两人。
克莉丝塔清楚，后者才是对方现在的真实状况。
王国大部分贵族都还觉得他们的陛下虽然老到要选继承人了，但还不至于太过急迫。
只有少部分消息灵通手握大权的，才知道国王的真实情况，却闭紧嘴巴不敢多说什么。
一旦国王陛下的真实身体状况暴露，别说王位的争夺会再起多大变故，就是整个国家都可能因此发生动荡。
到时候老国王有心无力，整治不了整个国家的乱象，可还整治不了你个暴露真相的家伙吗？
只要军权还紧握在老国王手中，他的权威就不可撼动。
即使坎贝尔推动着对方召开这次会议，也不敢一开始就直入主题说什么老东西你该把位置让给我了咳咳……
所以即使会议上的气氛与平常不同，大家依旧像平时那样，听着国王陛下的吩咐，向对方报告着一件件负责的琐事，请示一个个芝麻大小的问题，争相表演着不粘锅的话术技巧，听得一旁的埃文斯都有些犯困。
直到那位洛克伯爵被老国王点到。
“财政大臣，请向大家公布一下这季度的王国财政情况吧。”
“如您所愿，陛下。”
洛克伯爵胖胖圆圆的脸显得很是和蔼可亲，此时更是一对儿小眼里有着光芒，声音抑扬顿挫地发表起他的即兴演讲来。
“托陛下的福，王国的财政一如既往的健康强壮，这季度开支要比上季度少将近四分之一，可收入却比上季度多出五分之一，王国积攒的财富更多……”
“等下，洛克伯爵。”
老国王皱眉问道：“怎么会开支减少，收入却多了？这是否说明王国的财政资金没有得到有效利用？”
“您误会了，陛下。”
洛克伯爵不慌不忙地道：“实际上因为我们王国一年比一年富强，需要支持社会发展投入的资金和收入都到达了一个瓶颈，因为社会越发稳定，在这方面的资金投入已经增无可增，越来越富裕的国民们自主创造财富的能力也越来越强，才导致税收也随之提高……”
“那照财政大臣你说，这是好事了？”
老国王眉头微松：“可为什么突然在这一季度爆发出来，以往不是都很平稳吗？”
“那是因为臣过去太过迟钝，一直按照以往的那套处理，没有及时做出改变，导致了很多资金的浪费，这是臣的错。”
洛克伯爵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崇敬的笑容地将手伸到一旁的坎贝尔面前。
“但幸好，在坎贝尔王子殿下及时提醒下，臣连忙亡羊补牢，在殿下的指导下改正了其中许多政策。
同时，又因为王子之前提议的几条新法的正式实施，配合财政上的政策更是如鱼得水，效果甚好。
而这证明，王子殿下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看到这点，早早就在臣还愚钝不堪之时提前做出了应对措施，殿下的格局要比臣大上千倍万倍，眼光更是要远超于臣……”
“是坎贝尔的功劳吗……”
老国王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
“殿下如此聪慧机敏，格局远大，真是王国之幸，忠心祝贺陛下！”
洛克伯爵微微行了个贵族礼，笑呵呵地坐下。
而随着洛克伯爵开头，一名又一名贵族官员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陛下，臣在民生福祉方面同样得到了王子殿下的帮助提醒……”
“陛下，臣于上个月误犯一错，幸好得至王子殿下及时提点……”
“陛下，王子殿下对臣所负责的事项做出了以下深远改革……”
“陛下，王子殿下他……”
“嗯嗯，很好。”
虽然知道这些人在给坎贝尔造势，但听到王国不断地发展变好，老国王还是忍不住喜上眉梢。
“坎贝尔，你做的很好。”
“儿臣职责所在而已，父王。”
坎贝尔轻轻笑着起身道：“也是诸位王国栋梁肯信我这个年轻人，否则我又怎么能有半分建功？”
“王子殿下言重了。”
“殿下所说之法，我等只要耳清目明，就不会看不出其进步之处！”
“王子殿下才能无双，臣远不及也。”
“等王子殿下以后执掌国家，绝对能带领我们王国做大做强，更加伟大！”
“咳咳……”
老国王本来还开心听着，结果这些家伙说着说着就给坎贝尔贷款上王位了，还是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我都没有亲自开口呢，就算大概率是坎贝尔成为王储，我都没有一槌定音，你们就这么随便帮我决定了？
好吧，老国王承认，自己确实还是对手上权力不舍得放开。
不过眼下的情况，看来坎贝尔是众望所归了，至于克莉丝塔……
老国王这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克莉丝塔，却发现对方一脸淡然微笑，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是，放弃了？
老国王心生疑惑，却看到克莉丝塔也向自己看来。
“咳，克莉丝塔，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老国王好奇道。
“当然，父王。”
克莉丝塔站起身，对着在场众人微微笑着。
“我确实有一些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