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后,率岳飞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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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铜钱一般圆

沈放当着土门军营三军将士的面,高调的宣扬了一把治军之道。

就算张思麒自视甚高,方大宸老于世故,也不得不佩服。

大宋军队所尊崇者,唯军功耳。

李刚少宰去岁领京城四壁守御使,扛住了金国二太子斡离不六万精兵围攻汴京,战况之烈,开国所仅有。

照理说,李少宰临危受命,挽大厦于将倾,应该受到军队的尊崇才对,可军队将领们并不买他的账。

大宋重文抑武百余年下来,文官武将之间的鸿沟又岂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士大夫瞧不起武人,当初范仲淹领兵抵御西夏,打死也不愿意挂武职。

铜面将军狄青,戎马一生,官至枢密使,却因功高被文彦博参了一本,郁郁而终。

虽个例不能以偏概全,但透过现象看本质,虽曹彬这等旷世武将,见了普通士人也要下马垂首让道,能说武将心里没点怨言吗?

赵宋皇帝不看形势,墨守成规,对国家伤害之深,沈放是绝对不会惯着的,大不了一拍两散,另起炉灶。

从土门军营出来,沈放撞见了一个熟人,浑圆的财主刘德仁。

此时他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刘财主长得一副铜钱模样,怪不得那么有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是不该长成银铤模样才能发财?

“哈哈哈,沈老弟,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呐。”

沈放才抬头,刘德仁马上凑了过来,真让人怀疑他是早就候在这里。

刘德仁哪会知道沈放龌龊的心思,满面春风迎了上来。

“哟,刘掌柜,什么风吹的这是,你怎么跑到山旮旯里来了?”

刘德仁满脸堆笑:“这不投奔你来了嘛。老哥要恭喜你,乏驴岭大捷,朝廷恩赏快马加鞭在路上了。”

“咦?刘掌柜怎么知道有恩赏?”

“这个嘛,老哥我是做买卖的,总是要凝聚些人脉,京师那边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沈放嘿嘿笑:“刘掌柜,想通了?”

“就算老哥我不愿意,能不通吗?”

刘德仁一副苦瓜脸:“广信军那边的伙计已快马传书,燕山府屯扎的金军频繁调动,怕真如老弟所说……唉!”

沈放听了一震,小声道:“刘掌柜,不知您有空没,能上苍龙岭我老营房叙叙旧吗?”

刘德仁提了提袍裾,应道:“能没空吗,走,现在就去!”

刘德仁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沈放也不再客套,携着刘德仁匆匆赶往苍龙岭。

刘德仁这种大商号,触角伸得长很正常,往后说不得要多跟他合作,早点跟他掏心窝建立信任大有好处。

来到老营房,郝郎中和马翠花正在整理粮食账簿,沈放让他俩暂避,请刘德仁坐下。

刘德仁自进屋后便四处打量,不由皱眉道:“这就是老弟中军大帐?”

“什么中军大帐,我没有大帐,连间固定的卧室都没有,走到哪算哪。”

“可老哥我一路行来,孔道沿途新砌甚多房子,更有青砖绿瓦大宅。老弟你贵为岳州防御副使,禁军副统制,怎会连间卧室都没?”

沈放搓搓手,嘿嘿笑:“刘掌柜,说来还望您见谅,我光化坊的房子都卖了,连带您馈赠的上好家私一起私自卖了,您一片心意打水漂了。”

刘德仁圆目一睁:“老弟,这你就见外了,什么私自不私自的,把老哥我当什么人了?”

沈放讪笑:“刘掌柜这份恩情沈放记下了。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从土门关到承天寨,走到哪睡到哪,实在不行还可以和士卒挤一挤。”

刘德仁不可置信的盯了沈放许久:“那你从老哥钱庄兑换的钱财……和你的私产呢?”

“全部用来买军粮,犒赏三军了。”

刘德仁站起,来回踱步,盯着老营房漆黑陈旧的屋脊看了又看,叹道:“老弟你缺个贤内助,你看这乱的,跟狗窝一般。”

沈放又是讪笑:“我现在哪里有时间想这些事,再说了,脑袋朝不夕保的,哪家的闺女敢许给我。”

“老弟这话就谦虚了,若是不嫌弃,老哥还想和你攀个亲戚呢。”

“刘掌柜的,我倒是想,只是你看,金人马上有大动作,小弟身背重责!”

“哎,那是那是,难怪老弟的声名传至真定,甚至汴京。”

“什么声名?”

“嗯……有好有坏,好的居多。”

“都有哪些,请刘掌柜让我解解惑。”

“好的嘛,一心为公,救济斯民,忠肝义胆,文韬武略,能征善战。”

沈放哈哈一笑:“哟,抬举我了,该不是刘掌柜替小弟播美名吧。”

刘德仁摇摇头:“还用我播美名吗?你的私产二十年都花不完,却全部拿来供应军队开销了,就这胸襟,已无人能及。”

“那坏名头呢?”

刘德仁想了想,道:“也不能说是坏名头,只是流言传久了对你的仕途不利。”

“刘掌柜请直言。”

“唉,天下纷争,小人作乱。老弟你一心为国,却也要防着暗箭伤人。”

“你说的是龚文忠吧?”

刘德仁心事重重般摇头:“龚文忠虽官至从五品,依然憾不动老弟你的军功。”

“……”

“老弟,听说你在乏驴岭大捷后斩了一个畏敌潜逃的营指挥使。”

“没错,是熊凯。这厮不斩,军心不稳。”

“我提醒你要防的正是这个熊凯背后之人。”

“熊凯这厮好像说,他的族亲是个……”

“王宗楚,殿前都指挥使。”

沈放想了想,点头道:“正是此人。”

刘德仁叹息道:“王殿帅乃三衙统帅之首,你如今得罪了此人,虽军功在身,耀眼夺目,可往后还能好过吗?”

谁知沈放却嘿嘿一笑:“刘掌柜,您多虑了。他王宗楚当他的殿帅,我打我的仗,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刘德仁顿足道:“老弟你愚昧啊,你军功卓著,往后官职还会升,再怎么说总会进京述职,甚至转升为京官。到那时,与那王殿帅总有交集。”

“嘿嘿!那就等到了那会儿再说吧。”

“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老弟你总要提防着,免得大祸临头仍不自知。”

“刘掌柜,这事别过不提。今日请你过来,是想打探燕山府金军的动向。”

“这个好说。据我广信军分号的伙计说,金军这段时间不停的采购粮食,驱谴差役营造辎重,同时在飞狐岭至易州、新城一带操练士兵。”

“哦,那你又是如何断定金军要南下?”

“这个不难,在广信军与金国易州的国界上,有长城口榷场。我分号因货物买卖之故,经常要与金人接洽,金军动向正是从榷场打听来的。”

沈放心里盘算一番,今日已是靖康元年八月初三,再有一个月太原府将陷落。

而在太原被攻陷之前,大概是八月底,金军东西两路元帅曾发了一份伐宋问罪书。

那么刘德仁的伙计所探查到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