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亲讲过去的事情(1)
2.1过去的事情
我母亲讲到他的父亲,九岁就死了爹,家里贫穷,从小给人放猪、放牛。母亲的奶奶(周闫氏),娘家是岭下村老闫家,而我父亲的奶奶(关闫氏)是岭上村老闫家的姑娘,他们老闫家是一个大的家族。在我父亲四岁、母亲三岁时她们为孙男孙女定下了娃娃亲。
母亲的祖先是纯正的汉族人,先祖周英从陝西过来的时候,没有土地和房屋。夏天住在茅草萠里,冬天就在山坡上挖一个地洞,住在地窨子里。因在陕西的黄土高原就住窑洞,初到东北,就在这里挖个地窨住。后来租种庙上老和尚地,在地头的山坡上垒一个石头墙的茅草房。东北的农村在冬季是个农闲季节,农民冬天没有什么事儿的。母亲听她奶奶周闫氏说,她爷爷年轻时农闲沒事好玩看小牌(过去一种赌博)。有一次她爷爷去看小牌儿,让周闫氏给找回来了,并当着众人的面表示再也不看小牌了,并发誓说“再看小牌儿就是你儿子”。
母亲说她奶奶周闫氏是很厉害的一个人。那时候已经有了六个孩子,她爷爷还贪玩儿(赌博),看小牌儿。第二次还玩小牌,叫周闫氏给找着,抓回来了。她奶奶就在众人面前说,你怎么还玩小牌,不是说再玩就是我儿子嘛。在众人面前,她爷爷就羞辱难当,大丈夫没了脸面。由于那个封建社会,男子大丈夫的面子非常重,她爷爷被找回来后,就生气了,气的不得了,喝了凉水以后得了大肚子病就病死了。
她爷爷死了以后,她奶奶也十分的后悔。当时家中有六个孩子,四个男孩两个女孩,她的父亲(我姥爷)才九岁(虚岁),最小的(她老叔)才八个月,还在襁褓中。在那个山沟里没有了男人和劳动力的家庭怎么生活,欠别人的钱怎么还呢?母亲说,当时叫关门还钱。就是把债主都找来,家里所有的东西,不管值不值钱,能有用的东西就都拿走,不论多少算顶债。也不管欠多少债,一次结清。就这样债主们把家里的所有能拿走的都拿走了,窗户、门都拿走了。母亲说,要债的把用木头做的、做饭的木头锅叉都拿走了。有的债主要拿锅台上的铁锅,多亏有人说“给他们娘们儿孩子留条活路吧!”留下来做饭吃了。家里就剩下了一口灶台上的破铁锅,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债主们散了以后,周闫氏哭了几天几夜。怎么办呢?自己一群孩子还得活下去。周闫氏28岁守寡,一直带着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过日子。当时家中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公爹,是母亲的太爷,人称老周星(金)。穷得家徒四壁,生活非常困苦,就靠孩子给人做工,放牛、放羊、放猪。母亲说;小点儿的她父亲(我的姥爷)九岁给人家放猪。大一点儿的(母亲的伯父)十来岁就给人家扛活,当“半拉子”(给半个劳动力的报酬)。周闫氏纺线织布、操持家务,艰难度日。逢年过节的时候,周闫氏告诉孩子们别上别人家去,并把大门栓插上,别人家给送来东西也不要。周闫氏说,别人家给咱们东西吃,咱们就欠人家的,咱们还不起。母亲说,她奶奶长的非常好看,贤良而且特别刚强。拉扯着六个子女过日子。老人家活到近九十岁去世,大家给立的贤良女牌坊。那年我母亲十多岁了,都记事了。
周闫氏唯一的弟弟叫闫白(百)信,随清朝军队为了保卫国土和家园,在HLJ的黑河和沙俄鬼子打仗战死在沙场。而这时候他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是闫吉文的父亲(今年一百〇一岁的闫吉文大舅说的,他父亲是梦生)。闫吉文说,他父亲叫闫魁忠,大约是一八七八年左右生的。而战死在黑河的是闫吉文的爷爷。并说他们老闫家几辈子人都是单传。
姥爷小时候给人家放猪,早晨挨家挨戶把猪赶出来,然后上山上放牧,傍晚把猪赶回来送到各家。有一次放猪,傍晚回来送到各家时,少了一头。这时候天己经黑了,不去找猪,猪就能叫狼吃了,家穷也赔不起。尽管才十岁左右,也不得不上山去找。姥爷的六十多岁爷爷和他一起上山找猪唤猪。爷孙儿俩人挨个山沟和沟塘的草丛树林中去寻找,直到后半夜,才在一个山沟中一片草丛中找到这头猪,这头猪吃饱了在那趴着哪。那时候狼特别多,如果狼把猪吃了就出大事了,赔不起人家。就这样找了半夜,黑灯瞎火的才在山林沟塘中把猪找回来了。后来,老爷爷就陪着孙子(我姥爷)放猪。放猪时,姥爷冷时就搂着猪和猪在一起取暖,才一点点活下来。姥爷长大一点儿就去放牛,冬天放牛冻脚时就把脚搁在牛刚拉的热乎乎的牛粪里取暖。
母亲听她奶奶周闫氏说过,“冻死迎风站,饿死挺肚皮,人要有骨气!”没有多少粮食,就是吃野菜、吃糠、吃榆树皮度日。
没钱买盐怎么办?就等到了春天时,挨家挨户要别人家腌咸菜剩的咸盐水,就是别人家腌完咸菜不要了、要扔掉的咸盐水。拿回来放在锅里,用柴火烧火把要来的咸盐水㸆开了,留下来,每回做菜搁一点咸盐水。人不吃盐不行,不吃盐就没有劲儿,时间长了不吃盐是要死人的。
没有衣服穿怎么办呢?就谁在家谁就光着身子躺在炕上的,一堆的毛草地和烂棉花套里头,孩子们大家伙盖一个被。睡觉时,孩子们大伙儿转圈儿在炕上。都把脚伸在一个被窝里头睡觉。谁出去干活,谁就穿件大夾袄。周闫氏穿的一个大夾袄,打补丁有8斤多重,都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都是别人给的补丁,衣服是补丁摞补丁。周闫氏在家里给人家纺线织布,那年代都是自个家织布,穿的都是家里织的粗布衣服。为了生存下去,老人家每天都干到下半夜。夜里看不见接线头时,就用木棍夹着烧火灶坑里的火炭,吹着火炭照亮。冬天就在炕上生个炭火盆,这样来接线头纺线织布,根本点买起洋油点不起洋油灯(那年代没有电和电灯)。就这样含辛茹苦、一点儿点儿把孩子们拉扯大了。母亲说,小时候她还在她奶奶纺线织布时接过线头。那时候周闫氏都八十多岁了,眼睛早已花了。
妈妈说,冬天太寒冷的时候,全家就在梨沟山沟里背风的地方挖的地窖里住,春天天气暖和以后就住在山坡上石头垒的茅草房里。种的地是租思山岭老和尚的几亩庙地。春天全靠吃茼么菜、小根菜、苦葉子和婆婆丁这些野菜活着。周闫氏就这样熬了十来年,把六个孩子拉扯大了。妈妈的父辈长大了,生活稍有好转。
姥爷周文孝非常能吃苦,能干庄稼活,并且会嫁接果树。他常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从来他都是村里第一个起来拾粪的人。如果牛粪被别人拾走了。他都特别懊悔生气。有时候白天没有拿粪筐的和粪叉子,遇到了牛粪,他会用双手把牛粪捧回来,送到自己种的地里头。要是捡着死猫烂狗,都捡回来挖坑埋在果树根(梨树)底下土里做肥料。
母亲讲到姥爷的三弟弟周文学英年早逝。有一年,梨沟里别人家办喜事,姥爷和他三弟去参加宴席。由于从小穷苦,没有吃过宴席,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周文学贪嘴多吃了一会儿。回来晚了,下地里干活铲地时候,就跟不上哥哥。他特别要强,一着急累出了毛病,回家后喝凉水得了大肚子病。临终前躺在炕上还念叨着“二哥等等我、二哥哥等等我”,就这样仅仅十四五岁就去世了。母亲说她这个三叔心眼太实,老实人人有点愚,干活老跟二哥(姥爷)比。就这样累出毛病,上一股火,离开了人世。
那时候都用家织的粗布做衣服被子用,我姥姥(周金氏)也在家中纺线织布。我小时候盖的还是母亲那时候织的家织布,叫做麻花被的被子、褥子。妈妈说,姥爷从小长大一辈子没穿过衬裤,没铺过褥子。姥姥和姥爷结婚那年才第一次铺上了褥子。姥爷高兴乐得不得了,说“这铺的褥子多好啊,睡觉多暄才舒服呢”。母亲说,姥爷是一个非常老实,正直的人。姥爷大个子,长得浓眉大眼,非常好看。而且梨沟里谁家男人出门不在家,都叫姥爷去帮着看家。表哥周国荣也说过,梨沟里的不正经大姑娘小媳妇把姥爷往苞米地里拽,姥爷也不干。姥爷是一个忠诚老实厚道的庄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