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冤家路窄
知道了秦子婴就是墨者的钜子,草儿兴奋得一路回去的路上都在叽叽喳喳。
最后秦子婴受不了草儿那不知从哪听来的离谱传闻,不得不郑重地道:“草儿,墨家钜子也是人,会渴会饿,也是要一日三餐,吃饭睡觉的。”
“哦。”草儿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可是,钜子欸。”
秦子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远处跟着四个保护的墨侠也有些无语,心说,这小主子看上去机灵可爱,怎么都好,就是市井故事听得太多,听傻了。
朱由检和杨广也是相视无奈地笑。
正在这时,一条金灿灿的绳状物突然从天而降,正落在杨广的肩头。杨广只觉得一条细长湿冷粘滑之物,从他的脖颈侧游过,幼年的恐怖记忆瞬时涌上心头。七尺大汉只吓得大叫一声,原地跳得癫狂。
那事物本就惊慌失措,还想捞个牢固的地方,好好盘住,先缓一缓。谁知这人竟和疯子似的,饶它是个爬树的祖宗,也被这疯驴一般的跳法,颠得头晕眼花,“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草儿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还不及反应,看清那掉在地上的,到底是何物。
又是“砰”的一声,一人从路边的客栈中跌出,在地上滚了两滚,脏得看不出面目。
客栈内涌出两个伙计,一边骂,一边往他身上丢布袋包袱等物:“臭要饭的,给不起房钱,还想住店?再不赶紧滚,将你的破蛇全熬了做蛇汤!”
杨广甩掉脖上那物,惊魂未定,又听到蛇字,想都没想,“噌”的一下,就窜到了房上。
草儿张着嘴,看了眼房顶:“我说你至于吗?”
“金儿!”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那被从客栈赶出之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条金灿灿,软蹋蹋的绳状物,哭嚎得和死了亲娘一般。
草儿好奇地凑近仔细看了几眼,这金灿灿的绳子,原来是条蛇啊。“咦,这蛇我好像见过。”
朱由检本想说,蛇乃毒物,不要靠近。但此刻打量了那蛇两眼,也觉得眼熟。
杨广这时蹲在房顶,视野极佳,仔细看了看,居高临下指着那物,喊道:“就是这个,就是这条破蛇咬的我!我记得它,它额头的纹路像个王字。”
杨广吵吵嚷嚷,那人却捧着那金灿灿的蛇儿,哭得伤心。一条壮汉,竟也哭得涕泪交流,抽噎嘶气,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再看他脸颊上有伤,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刚才又被从客栈轰出来,想来过得十分狼狈。
草儿见他哭得实在伤心,有些不忍,打量了一下他捧在手中的小蛇。
“哎,我说,”草儿弯腰伸出手指,“它说不定装死呢?”
朱由检几人连忙拦着。
草儿回头笑道:“别怕,这是无毒蛇,这叫横斑锦蛇,是蜀地最著名的无毒蛇了,也是最漂亮的。你看它的额头的斑纹,像一个王字,很好认的。”
几人半信半疑。朱由检想起这蛇咬了杨广后,杨广似乎确实没事,提着的心,也就放回原处。只看着草儿用细细的手指戳了戳那耷拉着的蛇头。
“喂,我知道你在装死。真死了可不是这样的。”草儿说着又戳了戳那蛇的背部,笑道,“真死了,肚皮就翻过来啦。”
那蛇儿猛地支楞起身子,黑豆般的眼睛盯着草儿,吐了吐信子。
“被我戳破了吧。”草儿又去戳那蛇儿的头,“这么漂亮的小蛇,我还是第一次见。上次咬完人,你怎么就跑了?我还想抓你回家养着呢。”
杨广这时也从房顶上下来,站在草儿身后不满地道:“好啊,草儿,原来你早知道这蛇没毒,你还骗我。还给我吃什么解毒丸。”
“谁让你笨,面饼团子好吃吗?”草儿头也不回,手指抚摸着那蛇儿的椭圆形头部,那蛇儿左躲右躲,也躲不过草儿的魔爪,索性就不躲了,被草儿摸了一会,还缠了上去,竟是想盘在她的手臂上。
那壮汉自蛇儿醒后就止了哭泣,只看着蛇傻乐,此刻见那蛇儿竟是对草儿十分亲昵,这才惊讶地打量了草儿几眼:“你是何人?这蛇儿罕有,你怎么知道这是蜀锦王蛇?”
“它喜欢我呢。”草儿没理那汉子的问题,自顾自地玩蛇。细白的手指和灿金的蛇儿互相缠绕,竟有几分好看,让众人看得挪不开眼。
“金儿最近病了,怕吵,我才在客栈租了房间,想让它有个地儿静一静,没想到,那客栈恁地黑心。”汉子叹道。
“你对这蛇儿倒是挺好。”草儿漫不经心地道。
“那是,金儿可不简单,它可是真的王蛇。别看它没毒,只要它想,方圆十里的毒蛇,它全能聚过来。要想十里无蛇,它也能做到。”汉子见那小蛇亲昵草儿,心里对草儿先有好感,话也多了起来。
“这样啊。”草儿抚摸蛇儿的手指微微一顿,片刻后,轻笑道,“那你,还认不认得我?”
汉子一愣,抬头仔细打量草儿,又看看朱由检几人。随即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将那蛇儿收回自己腰间的褡裢,爬起来就走,连地上的包袱都顾不上捡了。
草儿背着手,看着那汉子的背影,微微勾唇。
她随意地走到路边的店铺,拿了一张白纸,又拿了一盒印泥,轻巧地塞入袖中。“走,去瞅瞅。”
身后,自有朱由检几人在后结账。
*
那蜀地的汉子认出了草儿和朱由检,就是数天前在乔府后门,和他发生龃龉之人,心里一阵慌乱。他当时出于一时气愤,放了金儿去吓唬那两人。谁知今日竟让那两人撞上,还认了出来。
汉子心中懊恼,闷头疾走,只想快些离了那群人。谁知刚转入背街,就被人拦住了。
两个游侠儿背上背剑,从房顶跃下,拦在他的面前。汉子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却见回路也被两人拦住。
“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汉子惊慌失措,护着腰间的褡裢颤声道。
“喂,你放蛇咬了人,不会是想就这么算了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那巷口处,一个少年打扮的小儿背着手,转了出来。
阳光从她的身后映照过来,让那细小瘦弱的身影,竟也带了几分威严。而她身后的那三位男子,一个魁梧,一个高大,一个文弱,像是一排山墙,立在那小儿身后。
汉子心中没来由地一慌,两腿发软,靠着墙壁滑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