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说起
国人向来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之宏论,不乏有人以苏氏父子作为此论的依据。但实际上,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个典故形容苏东坡与其老爸苏洵更为确切。
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
这副对联是四川眉山三苏祠的楹联,清代人张鹏翮所题,上下联简洁概括了老苏家所创造的宋代文坛一门辉煌。
上联所述的一门父子即苏家的老爸苏洵和儿子苏轼、苏辙,意思是三人均为填词名家;下联四大家是指韩、柳、欧、苏四家,四家文章名冠天下,苏门占其一!至于文冠当时的宰相王安石,直到明代的朱右弄了个《八先生文集》,老先生才算排上了座次,后来的唐顺之也搞了个《文编》,只选用这唐宋八人的文章,一个叫茅坤的散文家整理了这些文章并取名《唐宋八大家文钞》,唐宋八大家从此成为定论,再没人能挤进去。
了不得!唐宋两代排出散文名家八人,老苏家竟然占了三席,估计除了汉末三曹父子(曹操、曹丕、曹植),大概能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附带说明:另外五位是韩愈、柳宗元、欧阳修、王安石和曾巩。
但此联上联的内容是在夸大:要说给宋代的词人排座次,大概排上三百名也未必轮到苏家的老词客苏洵,从史载到传说都没见这老头留下什么值得一提的词作。当然,也可能是撰联人因老苏传下了不少散文、政论精品,故而把老苏也算作了词客。
就算如此,撰联人还是有点偏心,苏洵虽留下了不少能上眼的散论,但真正能称冠古今的只有一篇骂架绝唱:《辨奸论》!此文几乎把老头骂人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文风犀利,精彩绝伦,之所以能以“骂”而功标青史,是因被骂的人非同小可——一代文豪、政治大家、后来的当朝宰相王安石是也!
至于老苏与当朝重臣王安石有何过节?老孙后文自然会另篇详述,眼下先给大伙尽量简单地介绍这三词客居首的苏洵,这个老头的确为中国文坛的辉煌立下了盖世功勋!
先说名气。中华民国之前,中国私塾、官学的教科书入门之文便是《三字经》,苏洵是被选入中国数朝小学教材的人物,《三字经》中这样介绍他:“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
就像苏轼的别号苏东坡一样,苏洵字明允,苏老泉就是苏洵晚年的别号。
后人把苏洵尊为大器晚成的样板,列入了教科书来告诫后代,这充分证明了苏东坡的老爸苏洵少年时代是个“问题儿童”,如果放在今天兴许是位成天泡网吧的主儿。并且可以推断,其从少年到青年的黄金岁月,大都是在与街头的混混厮打中度过的,看来绝世骂功就是在该时期打下的扎实的“童子功”。
有句真言是这样说的:只有不合格的老师,没有不合格的学生。以此推论:只有问题家长,绝无问题子女。问题少年的制造者可能是他们的爸妈或者更上一辈的施宠者。
苏洵从少年到大龄青年时期不争气,责任在谁?莫非是苏洵的老爸——也就是苏轼、苏辙的爷爷常年外出打工,以至于孩子沦落为“留守儿童”无人管教?实际情况正相反。苏东坡的爷爷苏序,字仲先,粗通文墨,性情豪爽,家境小康,轻财好施,且老实本分,从未有过在国家公务员铁饭碗里捞饭吃的妄想。
据史载:苏序“晚好为诗,能自道,敏捷立成,不求甚工,有所欲言,一发于诗,比没,得数千首”。
从至今没发现苏序老先生的大作来看,老先生在玩弄诗词方面最多算是个票友,数千首诗竟无一首传世。从苏序老先生吟诗“敏捷立成”来看,其人聪明是无疑的,而且极明事理,应该精通儿童教育的真谛!那么,他是怎么训导子女的?
这就是苏序老先生的高明之处了。苏序对孩子实行的是自然成长理论,强拔高的小苗难说将来成材,树大自然直;望子成龙的父母大多得到的是虫样儿女,让生活自身来教育少不更事的儿子,兴许更见成效。
但苏序老先生太过理想主义了,儿子在花季之前还是没能明白老爸的苦心。在等待苏洵浪子回头无望之后,苏序采取了一个紧急措施:请个绝对负责任的人来管教顽劣的儿子。
措施奇绝:给苏洵找个媳妇!
一则这小子成家后必然会专心立业;二则让儿子多了位管教者:给苏洵找了个严厉的老丈人。
婚事很快张罗成,苏洵的新婚妻子出身官宦之家,娘家姓程,程氏的父亲程文应曾任大理寺丞,对管教不良之徒绝对是业务精通。
果不其然,苏洵的岳父程文应对女婿的教导可谓苦口婆心,但是没用,逆反心理极重的苏洵依然我行我素,甚至玩乐不思娇妻。程文应无奈,只好认定自己瞎了眼,误了女儿的终身!
但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程文应也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从此,他冷眼向洋看世界,一脸寒霜对女婿。
谁知苏洵竟没有辜负老爸的苦心,在苏轼、苏辙两个儿子出生以后,苏洵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爸爸了,可以不理睬包括自己老爸在内的他人,但总得给儿子们立个学习的好榜样吧?
苏洵竟然自觉收起玩心,开始发愤读书,决心在科举之路上奋力拼搏,混个一官半职,不说光宗耀祖,也要惠及儿孙。
后来苏洵学业大成,虽然笔下生花没能比得上两个儿子出彩,但能混到在唐宋八大家中占有一席之位,也算千古留了英名!
可惜苏洵实在官运不佳,从十九岁开始考了近二十年功名,也没中进士,一生也没能在科举考试中金榜题名,最后只能无奈自嘲:考进士对我来说如攀蜀道,难于上青天!但我儿子们偏能如履平地!当然,这话是说在两个儿子同榜登科之后。
外国的文学大腕中,父子都能挂名其中的唯有小仲马与其老爸大仲马。大仲马以一部《基督山伯爵》名扬全球文坛,而儿子小仲马则是以一部《茶花女》一举成名。
据说儿子小仲马在初次感觉到自己的明星身份时有些忘形,骄傲地对老爸大仲马显摆:“我这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就是这部《茶花女》!”
大仲马不屑地回答儿子:“我这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就是造出了你!”
看来苏洵也绝对有资格提早八百余年对儿子们说出大仲马的这句话!
苏洵培养出了苏氏兄弟,尤其是成功地培养出了旷古奇才苏轼,才是真正为中国文学尤其是为中国诗词的辉煌立下了盖世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