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去爸爸的地方(8)
一下车就是轮渡码头,现在将自己与爸爸隔开的就只剩下眼前这道往天边延伸,稍微有点雾气朦胧的海峡了。荆蓟真想冲着对面奋力地喊,还想高声背诵余光中的《乡愁》“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不对,海岛在那头!”然而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故作平静地紧随妈妈排队登上一艘略显锈迹斑斑的汽车渡轮,心里却是激动万分。
舷旁的船只终于开始倒退出窗外的视野,不久是一声刺耳响亮的汽笛,渡轮绕过灰色的混凝土防波堤驶进海峡。驶向对岸的同时,正在驶离的此岸渐渐变矮,变暗成天际一条黑色的粗线,直至隐没在海面和云层之后。视野中的海水也逐渐从浑浊的黄绿色转淡为蓝绿色,而直到驶入琼州海峡中流海水才总算是有了些海洋应该有的蓝色,可在阴沉灰白天空的映衬下,不管海水是哪种颜色都并不纯粹,更别提什么“海天一色”了。
面对四周上下看似不变实则悄然转换的海天景象,站在渡轮二楼顶甲板的荆蓟看得是一清二楚一览无余。开船后她嫌客舱里嘈杂肮脏又憋闷,便请妈妈允许自己上二楼甲板去呼吸新鲜空气,看能不能好受点。妈妈虽不理解女儿顶着寒冷还要上甲板的举动,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她自己已因晕船而头晕目眩,估计过不了多大一会就要对着垃圾桶大吐一场。
其实这天气若要在甲板上多待一刻是换谁谁难受,尽管没有下雨,但船舱外不仅冷得一点也不像热带季风气候,潮湿的寒风还一个劲地在甲板上猛刮,逼得自己不仅裹紧了还穿在身上厚实的冬衣,而不敢像往常那样早就换成上短下短人字拖光脚板的“热带海岛装”,甚至还破天荒地戴上了毛线帽裹上了围巾,犹嫌不够暖和!举目四望,身下的海面自然是谈不上风平浪静和波澜不惊,离惊涛骇浪却也差得很远,只能说在这不怎么好的天气中,海面并不见得比自己的床单更乱,还能让这一叶渡轮晃悠悠地安全航行就够庆幸的了。
以前坐渡轮跨海峡不是说就没遇到过阴沉甚至飘雨的天,但那时自己的心情还就总是兴高采烈,在甲板上就是要伸长手臂去够眼前那似乎不怎么遥远的海平线,要不是妈妈在一旁喝止自己还会把腿伸出栏杆,用脚去够海平线,仿佛这样做自己便能快点抵达海平线上的彼岸。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不管自己做什么,也不管渡轮怎样拼命地往前冲,远方有时清晰有时模糊的海平线并不会因此向自己靠近哪怕一寸呢?况且海市码头总是能到达,但海平线却是永远也到不了的。反正从开始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开始,虽然上船前还会兴奋一下,但上船后心情很快就会变得比天气最好时的海面更为平静,甚至还有几分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