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质疑之声

覃笙在那个下午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自己身为老师的自豪。她曾经以自己能够用自己擅长的东西来成为人民教师而赶到无比骄傲，但在校长语重心长的教唆后，她突然就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了。

尤其后来任涧来找她，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只是看着任涧和自己讲述关于《暮色回响》这首歌时，覃笙心中居然毫无波澜，也没能记住她在说什么。

任涧也在交谈后感到茫然，因为当她对这首歌的歌词写得真的足够好吗的时候，覃笙心不在焉，没有给出肯定回答。

校长看着她们，歪头侧眼，反复琢磨，若有所思。

2018年，9月8日。

任涧几乎彻夜未眠。

她好像再一次被全世界质疑了。

同桌的嘲笑，班主任的不认可，覃笙的不果决，叫任涧怀疑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为覃笙妹妹写的歌适不适合发布到网上去。

她打开音乐网站，点开《暮色回响》，反复滚动歌词，一时间，平庸是她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词。

“这首歌会火吗？”

面对真挚感情，任涧却无法写出让人满意的歌。还是说，她本身就读不懂感情。

任涧浑浑噩噩地打开门，看到刘恋在厨房忙前忙后，忽然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刘恋头也没回，手下的活也没放下，只是回了一声。

“妈，你先等会再忙吧，我有话想和你说。”任涧走到厨房门口。

“有什么事就说呗，我又不是听不到。”刘恋说，“我得赶紧做饭啊，一会儿你就上学去了。”

“妈，我不饿，不想吃。”任涧说，“我有事要说。”

刘恋僵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女儿顶着恐怖的黑眼圈看着自己，满眼疲惫。

“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任涧这句话回荡在脑海里。

刘恋放下手里的食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走到客厅坐下问：“说吧，什么事？”

“妈，我还是想考音乐学院。”任涧直奔主题。

刘恋听到后并不惊讶，她已经听任涧念叨过好多次了，但她确实也没有给出过同意的回复。

她心里也的的确确这么想，因为女孩子家家，要么趁早嫁人，相夫教子，要么就成为女强人，能在社会上养活自己。刘恋本人能力强，志向远，在公司创出一片天地，为女人独立高举牌匾，离婚以后更加不相信相夫教子的人生，所以更希望女儿走她的路，考上一群双一流大学，继续提升学历，进入高管公司，月入过万，不必依靠谁。

而在她眼里，音乐不过是小孩子的爱好罢了，本身学音乐就要大笔钱款，学成又无法成为稳定工作。刘恋是典型的商人思维，投资以后换不来回报的事，她一向都是拒绝的。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刘恋这次没有否定，而是这么问？

“那是我的梦想。”任涧坚定地说。

“可是梦想不能当饭吃。”刘恋说，“音乐能养活你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任涧问。

“试过了后悔了也就晚了。”刘恋说，“你没有那么多弯路能走，你要相信我的经验，我推荐的都是捷径。”

“你根本就没走过我想走的路，又怎么知道那是弯路呢？”任涧不解。

“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刘恋又有点恼火了，刚加大音量，却想到任涧说过的话，又稳定下来情绪。

“可，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不是吗？”任涧回击。

刘恋深吸一口气，转移开话题：“没关系，还有时间，我们都可以考虑，但你不能因为想走艺术线就不学习。”

“我不会，因为好的音乐院校文化成绩要求也很高。”任涧说，“况且我现在还没达到。”

刘恋点点头，说：“只要不影响学习成绩……你有这个想法的话，我也不反对。报考什么的，还有很久，到时候再说。”

任涧听她这么说，便问：“那……你支持我创作吗？”

“创作？”刘恋不解。

“对，就是自己写歌。”任涧说，“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我想自己写歌发歌，和其他网路歌手一样。”

“想都别想。”刘恋一口咬定。

“为什么？”任涧心里咯噔一下。

“你想考音乐学院，说到底也是跟学习挨边。”刘恋说，“但是你搞跟学习无关的事情，我绝对不支持。”

任涧还想说什么，刘恋又补充一句：“况且，你能写出来什么？你阅历不够，文笔也不成熟，写的东西发出去能火吗？就别浪费精力了，好好学习吧。”

听闻这句话，任涧哑住了，想说的话也不禁吞到了肚子里。

能写出来吗？

能火吗？

任涧满脑子都是铺天盖地的质疑。

她心不在焉地度过了一天，然后在下午自习课结束时去见了宋词一面。

“任涧！”宋词见到她很开心，“很久没来了。”

宋词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明显比前几天有了气色，光秃秃的脑袋也萌生了短短的一层头发。

“也就三四天而已嘛。”任涧笑笑，“放学太晚了，我妈管得严，平时不让来。”

“没关系，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宋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最近怎么样？高三课程紧不紧，学习累不累啊？”

看得出来宋词已经很期待回学校上课了。

“不累，刚开始哪可能。”任涧说，“只不过学校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吧……”

在宋词关切的疑问中，任涧把近来关于班主任和母亲都不支持自己考音乐院校和创作的事诉说给了宋词。宋词则像个树洞一样容纳着任涧所有的负面情绪。

“他们都是老古董啦。”宋词安慰道，“年轻人当然要勇敢追逐自己的梦想啊，而且还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不要说挣不到钱啊花钱多啊什么的理由，生活本来就是充满挑战的，我们才十七岁，不为自己活一次，难道要等五六十岁再做自己喜欢的事嘛？”

任涧深受安慰，觉得宋词才是理解自己的知音。她握住宋词的手，无比感慨：“果然你才是对我最好的，我妈像个外人一样。”

宋词摇摇头，摸了摸任涧的头说：“阿姨对你也很好啊，只不过我们的出发点不同而已。我支持你，是因为我想看到你成功，阿姨反对你，是因为阿姨不想看到你失败。”

任涧醍醐灌顶般，坐在病床前呆若木鸡。

“但是我还是觉得，青春必须做点难忘的事。”宋词张开双臂，“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留遗憾就好了。”

任涧受到几次挫折以后，已经不敢再和谁说自己创作的事了。但唯独面对宋词，任涧认为她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

所以她便提起了这件事。

“好呀，我也很希望能听到任涧的歌。”宋词笑着说，“以前在葵松你就表演过钢琴，我就非常羡慕你。如果你能在网上发布作品的话，以后也一定有线下弹唱的机会，到时候我也就是你忠实的粉丝了。”

她总是这样支持她。

任涧心里暖暖的。她下定决心说：“那，我一定要为你写一首歌。”

“好耶，专属于我的歌吗？”宋词兴奋地说。

“对！”任涧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