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郑国有贤臣

卫成公被囚禁在京师洛邑，晋文公想杀掉他，就派晋国医官（名衍）到洛邑去鸩杀卫侯。宁武子经常出入卫成公囚禁之处，得知晋国医官前来给卫侯下毒，就重金贿赂医衍，请他减少了鸩毒的剂量，这样卫成公服下鸩酒后，没有死。

消息传到了鲁国，臧文仲对僖公说：“卫侯也许真的没有指使亲信公子歂犬和华仲射杀亲弟弟夷叔，那样的话他就是无罪的。刑罚不过五种，但没有私下毒杀的。私下毒杀就是因为有所忌讳。现在晋侯毒杀卫侯不成，也没有报复医官，也是因为有所忌讳而且害怕担上擅杀诸侯的恶名。倘若有诸侯出面替卫侯求情，他一定会得到赦免。诸侯有患难，其他诸侯去体恤他、帮助他，这样才可以教育百姓互相帮助。国君您何不替卫侯求情，以在诸侯间显示亲近，并以此感动晋侯呢？晋侯刚刚成为诸侯盟主，让他也认为，鲁国不背弃它亲近的诸侯，晋国不可以待鲁国不好。”僖公对卫成公是很念当初洮、向之盟的情分的，卫成公促成了鲁国和莒国的和解，在齐国为此攻打鲁国的时候，卫成公还出兵攻打齐国，帮助鲁国分忧。臧文仲的一番话，正中他的下怀。僖公听后采纳了臧文仲的建议，分别送给周襄王和晋文公各十块玉璧，替卫侯求情。

晋文公扣押卫成公送到京师时，曾向周襄王请求杀掉卫成公，襄王说：“不行。叔父主持诸侯事务不能不顺应礼法。君臣之间不应该打官司，卫大夫元咺虽然有理，但却不可听取。臣告国君，就没有上下尊卑了，这就没了礼法。现在叔父又要为了臣下而杀掉他的国君，合乎礼法吗？会合诸侯一次，要发生两起违背礼法的事，以后谁还敢来会盟？”

鲁僖公送十对玉璧给周天子，替卫成公求情，周襄王允准了。晋文公收到了鲁侯送来的十对玉璧，也等于是找到了一个台阶，做个顺水人情，就释放了卫成公，送他返回了卫国。

卫成公回到卫国，但国君已经是公子瑕了，他私下找到大夫周歂、冶廑，给了他俩大量的金银财宝，对他们说：“二位大夫如果能辅佐寡人为国君，寡人将任命二位为上卿。”周歂、冶廑二人收下了众多宝物，带人杀掉了大夫元咺、公子瑕和他的弟弟子仪，扶持卫成公恢复了国君之位。卫成公进入宗庙，祭祀了祖先。周、冶二人穿戴好官服，入宫准备接受国君的任命。也可能是过于激动、心跳过速，周歂刚进入大殿，就口吐白沫，突发脑溢血，倒地而死。冶廑一看到这个场景，吓坏了，连忙向卫成公推辞了上卿之位。周歂杀害公子瑕，属于弑君之罪。历史反复证明，弑君之人都没有好下场。

鲁僖公三十年九月，晋文公、秦穆公亲自率领军队，攻打郑国。郑国虽然参与了践土之盟和温城之会，但是郑国私下与楚国秘密串通，还有往来，郑文公的夫人芈氏是楚王室女，郑国又曾送给楚成王两名姬妾，泓水之战是楚国为救援郑国而战，郑、楚之间的关系有着牢固的基础。郑国顺服晋国，参加践土之盟、温城之会，是出于生存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

晋文公率领的晋军开进到了郑国的函陵城，秦穆公率领的秦军则直逼氾南。

郑大夫佚之狐对郑文公说：“国君，郑国危险，如能派大夫烛之武前去觐见秦伯，一定能说服秦军撤兵。”郑文公宣烛之武入见，烛之武面见郑文公，推辞说：“臣壮年的时候，尚且不如别人，如今臣老了，无能为力了。”郑伯说：“寡人没能早些重用大夫，如今国家为难，才向大夫求助，是寡人的过错。然而郑国如果不在了，对大夫您也不利呀！”烛之武忠君，特别感动，当天夜里，用绳子从城墙上吊下，来到秦军大营，拜见秦穆公，说：“秦晋两国包围郑国，郑国已经知道要灭亡了。如果灭亡郑国对秦国有利，那秦国兴师动众攻打郑国也值得了。越过别国而以远方的土地作为秦国的边鄙之地，国君您知道那也不是容易的事。哪里用得着灭亡郑国来增加邻国晋国的土地？邻国晋国的势力增强，就是秦国势力的削弱。如果国君能赦免郑国，让郑国做秦国前往东方道路上的友邻，郑国会为秦国使者的往来提供各种便利，对秦国和国君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呀。”

秦穆公抚髯沉思，烛之武接着说道：“国君您曾经亲手扶持晋国国君，和他成为了亲近的一家人，晋侯曾承诺将焦、瑕两地割让给秦国，可他早晨渡河回到晋国、晚上就在两地筑墙防御秦国，这国君您是知道的。晋国对土地的贪婪何曾满足过？他们东边向郑国开拓土地，又想肆意向西边扩展边界。如果不损害秦国，他们向哪里得到土地？损害秦国而有利于晋国，臣请国君三思！”

烛之武这一着离间计起到了效果，秦穆公听了他的话，感到豁然开朗，命与郑国盟好，派秦大夫杞子、逢孙、杨孙三人率领秦军在郑国协助防守，自己率秦军撤回了秦国。

晋军方面，狐偃向晋文公请求攻击秦军和郑军。晋文公说：“不可。如果没有岳父秦伯和秦国的帮助，寡人走不到今天。如果依靠了别人的力量而得到国家，如今反而要去损害它，这是不仁；失掉了同盟的国家，这是不智；用动乱代替社稷安定，这是不武。寡人还是回国吧。”他在心里想，和岳父交战，如何向夫人交待？秦国是得罪不起的，晋国称霸中原，岳父和秦国就在晋国的身后，后院安全，才可以尊王室、伯诸侯、惩邪恶，所以就义无反顾地撤兵了。

郑文公早年，有一名来自南燕国的妾室名叫燕姞，梦见天使赠给她一支兰花，对她说：“我是伯儵（tiáo），你们南燕国的祖先，送你一支兰花给你作儿子。兰花的香味浓郁芬芳，你佩戴着它，人们就会象爱兰花一样地爱你。”不久后，郑文公见到了燕姞，也送给了她一支兰花，让她侍寝。燕姞对郑文公说：“臣妾地位微贱，如果侥幸怀了国君您的孩子，别人有可能会不信，臣妾能不能用国君赠给臣妾的兰花作为信物证明？”文公同意了。后来燕姞生下了一个儿子，郑文公给他取名为“兰”，即公子兰。

郑文公即位后，还强娶了他叔父子婴的遗孀，名陈妫，生了两个儿子：公子华和公子臧。公子华曾被立为太子，但他曾利用参加会盟的机会，想利用霸主齐桓公的势力谋害郑国的三名贤臣，被管仲识破，消息传回郑国，几年后太子华被郑文公派人在都城南部诱杀。公子臧则逃奔了宋国，但他在宋国时，特别喜欢鹬毛做的帽子，郑文公又担心他在宋国图谋不轨，也派人把他诱杀在了陈、宋两国交界地带。

后来郑文公又在江国娶妻，生下了公子士。公子士去楚国朝见的时候，被楚国人用毒酒给害死了。文公后又在苏国娶妻，生下了公子瑕和公子泄堵俞弥。泄堵俞弥很小就夭折了，郑文公和郑国的上卿泄驾都不喜欢公子瑕，公子瑕就离开了郑国，投奔了楚国。直到郑文公娶了楚国公室的芈夫人，才算消停下来。

这位郑文公不知为什么，总是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可能是担心儿子们惦记他的国君之位吧，他把儿子们都驱逐到了其它国家，公子兰也被迫出走，跑到了晋国。这次晋国攻打郑国，一方面的原因是郑国与楚国还在暗通款曲，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当年公子重耳周游列国途径郑国的时候，郑文公对其没有礼遇。晋文公让公子兰跟随晋军一起讨伐郑国，公子兰请求不要让他参与对郑国都城的包围战，毕竟郑国是自己的祖国，晋文公同意了，就让他在郑国的东部边境等候命令。这次晋军撤兵回国，郑国大夫石甲父对同僚侯宣多说：“听说姬、姞两姓易成婚，他们的子孙特别昌盛。姞，就是吉人的意思，是后稷的正妻。现在的公子兰，姓姬，又是姞姓的外甥，上天要让他光大后世，必将让公子兰成为国君，他的后代也必然会枝繁叶茂的。如果我们拥立他为太子，以后再辅佐他为国君，那咱们就可以长久受到他的宠信。”侯宣多也觉得石甲父说得有道理，他俩又拉上另一名大夫孔将锄一起，禀报了国君郑文公，奏请立公子兰为太子，以向晋国求和。郑文公想了想，寡人的郑国反正现在没有太子，子兰与晋国君臣关系好，立他为太子，正好可以安定与晋国的关系，于是派石甲父、侯宣多、孔将锄三位大夫前往东部边境迎接公子兰回到了郑国都城，在太庙举行仪式，正式册立公子兰为太子。

郑国派出使臣前往晋国媾和，晋文公听到公子兰被郑国立为了太子，还是比较欣慰的。郑国现在有岳父秦伯派出的秦军协助守卫，本来也不能去讨伐了，现在与晋国关系交好的公子兰做了太子，将来就是郑国国君，与晋国会一直保持友好下去，只是郑国的执政大夫叔詹老谋深算，此人不能留，于是向郑国提出来一个晋国、郑国盟好的条件，他对郑国使节石甲父说：“寡人听到贵国册立公子兰为太子，很是欣慰。然而如果郑国想与晋国实现长久和平，寡人还需要郑国将执政大夫叔詹交予寡人处置。”石甲父哪里敢做主，连忙说马上回国禀告国君。

石甲父回到新郑后，向郑文公禀报了晋文公要用执政大夫叔詹换取晋郑长久和平，坚决不同意。叔詹则再三请求说：“用臣一人可以解救百姓、安定国家，国君您何必对臣如此爱惜呢？”郑文公无奈，将叔詹交予了晋国，晋文公下令烹杀叔詹。

叔詹对晋文公说：“请晋侯容臣把话说完，再死不迟。”

晋文公说：“大夫且讲，寡人静听。”

叔詹说：“上天把灾祸降临给郑国，是因为郑国放弃了礼仪，怠慢了君王，违背了宗亲关系。臣曾劝阻，但无济于事。臣当初主张礼遇贤明的国君您，现在又自我牺牲，挽救国家，已不愧忠贞二字了！”说完便去就刑，用手抓住准备烹煮他的大鼎，大声喊道：“从今以后，人们会知道忠心侍奉君主的人都会落得和我叔詹一样的下场！”

晋文公立刻跳起来，知道自己做错了，喝令兵士拦住叔詹，没有杀害他，反而待以厚礼，护送叔詹回到了郑国。晋国与郑国罢战和好，郑文公在叔詹回国后，诏命封他为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