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妖魔不可能被物理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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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花一世界

私枭眼中的世界支离破碎!

陈庆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了。

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白光,意识与外界的信息在此刻割裂成碎片。

“这是……什么地方?”

私枭惶恐不安地望着一片混沌的绯红。

陈庆躲去哪里了?

我又在什么地方?

无数的疑问接踵而至。

他紧紧抱着头,感觉脑袋快要炸开。

当私枭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站在鹅毛大雪的街道上。

面前是一座温馨的兼具东西风格的小楼。

“喂,找死啊,你在路中间发什么呆?”

旁边有一辆轿车经过,私枭赶忙躲向旁边的步行道。

车主摇下车窗,口吐芬芳。

可私枭的眼睛仍然怔怔地望着那座小楼。

“这里不是……我家吗?”

他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

被手掌推得光滑的玻璃门,斑驳的大理石墙面,暧昧的霓虹灯。

凑近玻璃,还能看到里面微亮的红烛。

这里是冬都城南的白月楼,城里老牌的红灯区,以外辖区的姑娘而闻名。

是的,他自小在红灯区长大,母亲是被人贩子卖到冬都的外国女孩。

至于父亲,大概是众多来往客人中的一位。

他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在这样污秽的场所长大,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有公司的大老板,有霸占一方的地头蛇,也有寻常的有钱富商……

可是光鲜亮丽的客人,并不能给他们家的生活带来什么。

母亲是商品。

他生下来也只是个意外。

因为天生结实,力气过人,所以青楼的老板经常让他干些追客人讨债的活。

私枭茫然地走向自己的“家”。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洋装的金发女人,她看起来上了年纪,可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美貌。

“娘。”不知道为什么,私枭下意识就叫出了那个熟悉的称呼。

但他知道,那不可能是他的母亲。

他紧紧握着拳头。

难道这是“灵境”吗?

人们常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人的思维也是,每个感官和记忆,都潜藏有一整个精神境界。

他只是在科学公众号上见过这个词汇。

所谓“灵境”,就是人类精神具象化的产物,类似赛博空间。

可是赛博空间也仅仅是数据构成的虚拟空间,而灵境却是真实的存在。

“难道说这才是你真正的能力?”

私枭神情紧绷,知道陈庆就在灵境某处偷窥他。

人的精神强大又脆弱。

被思维入侵是异常恐怖的事情。

一旦精神崩塌,再无敌的人都会性情大变,甚至沦为行尸走肉。

这世间真的存在这样可怕的能力吗?

不可能,他不过是能进入灵境罢了。

操控精神这种事情只有神仙才能办到。

私枭不由大喊:

“陈庆,你给老子滚出来!休想拿幻觉来迷惑我!”

他告诫自己:不可以被打倒,必须用尽全力走出去。

“丹尼……”

“谁?”

私枭警觉地回头,可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母亲。

“丹尼,你怎么满身是伤?”

私枭不由得停下脚步。

丹尼,那是母亲给他起的名字,在外人面前,他自称“私枭”,只有母亲才会叫他“丹尼”。

这种殷切的感觉,还有这说话中带着关切和担忧的感觉,竟都无比真实。

虽然印象里,母亲是个极其彪悍的女人。

小时候,他常常因为奇怪的长相被其他孩子嘲笑,说他是“白化病”、“怪胎”、“表子养的”。

每当他哭着回家,母亲总会给自己灌一大口伏特加,然后提着酒瓶子找那些小鬼算账。

只有在面对儿子的时候,她才温柔得仿佛少女。

“娘,你怎么还……不对,这是糖衣炮弹,我不能看,必须闭上眼睛……”

私枭很清楚这些都是记忆,投入感情是危险又无意义的事情。

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找到陈庆。

他刚准备离开,却看到母亲轻抚着一个男孩的脸颊。

男孩的脸上脏兮兮的,还带着血痕和淤青。

手里紧紧攥着几枚储蓄芯片。

“娘,买药的钱,我已经凑到了,今天老板特别特别慷慨……”

“你又去地下拳馆了是吗?”

“没有,老板叫我去讨债,这回连本带利收回了不少钱。”

他龇牙咧嘴地傻笑,拍着结实的胸膛,表示自己没事,希望母亲也能够露出笑容。

做母亲的,哪可能看不出孩子的谎言,只是感慨:

“当年的雏鹰,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伤,心中满是怜惜。

男孩的眼中却是神采奕奕,不断回忆着今早上看到的新鲜事物。

“娘,今天陆行城停靠在冬都了,你知道吗,它比传闻中的还要大!”

“是吗?”

他连连点头,“是啊!就像绵延不绝的雪山,一眼望不到尽头。那铁皮里装着繁华的都会,四季如春,不受天灾侵扰,那简直是神仙住的地方……”

母亲微笑着不说话。

男孩仍然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我能够自己挣钱了,也许再过不久,就能接娘上车享福去了!”

她揉了揉男孩脏兮兮的金毛,“那这样,娘一定会换上最漂亮的布拉吉(连衣裙),看着我家的雄鹰住到神仙的地方去。”

“不,我不要娘看着,要跟丹尼一起上去。”

母亲却笑着摇了摇头,“娘在等一个人。”

她每天都在门前盼望着那个男人。

私枭知道,母亲在等待父亲。

但那个男人,早就不可能回来了。

“为什么要等……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上车……明明,连陆行城的车票都买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私枭永远都无法理解。

母亲一年又一年地等待。

父亲永远消失不见,十几年来从没有回到过这个地方。

他觉得,父亲从没有爱过他们母子。

在最需要他的时候,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些年,私枭为了赚钱赡养母亲,偷偷在地下拳馆里战斗。

白天讨债,晚上浴血厮杀。

收留他的老板是个狡诈的商人,他觉得孩童和成人间的战斗更加吸人眼球。

商人一边怂恿他面对强大的对手,一边引诱他改造身体,成为战斗机器。

好几次,他被打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可一想到母亲在等他回家,他就会咬咬牙坚持下去。

一拳又一拳,将愤怒化为力量。

只要喝下伏特加,就是神仙也要把祂撩倒在地。

可这次,他输了。

“娘,我一直都在替你寻找他。”

私枭望着眼前虚无的幻象,他知道“母亲”不可能听到他的话。

陆行城每年都在这片土地上漂泊。

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那个男人。

“到那时候,我就会带他来见你。让他跪下来,跟你低头认错……”

私枭再也抑制不住这种感情。

他恨他。

记忆里,父亲只来看过母亲一次。

私枭的印象里只有他脸上扎人的络腮胡,以及手臂上狰狞的妖魔印记。

他正是为此而登上列车,在无数座城市间漫游。

长大后,他才知道那是百鬼众的标记。

私枭坐在白月楼的阶梯上。

这时,母亲却抬起头,仿佛看向了他所在的地方。

口中喃喃地说道:

“鹰,你是我的骄傲。”

私枭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屏住呼吸,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对,这本身就是幻境。

她不可能看到我。

“可这种感觉……就像她依然在我身边。”

终于,他最后的防线被瓦解。

忽然站起身来,想要朝着母亲走去,上一次见面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无比想要见到她,想要回到漫天飞雪的冬都去。

就在私枭想要好好瞧一瞧母亲的时候,冰冷的枪口却指在了他的额头上。

陈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中握着他的霰弹。

灵境破碎,思维回到现实。

真是温柔而又可怕的能力。

私枭长久无言地跪在神佛之间。

他深吸一口气。

尘埃起舞,空旷的佛堂里只剩下他平静的声音:

“是我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

“嗯。”

“你开枪吧。”

私枭大义凛然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陈庆也缓缓扣下了扳机。

他只是感到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最终也未能找到那个男人。

最后咬紧牙关,难过地说道:

“对不起,丹尼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