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煎熬
孔翎上的眼睛死死盯着金百禄，使劲儿掐着自己手背，这才忍住了想要打死他的冲动，“怎么回事，这就是你重病的小姨吗。”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吴小姐听到她的话，立即发出了刺耳的嘲讽笑声，看看金百禄，戏弄般的低声道，“啊哈，小姨？他是这么介绍我的吗。”
看得出来，金百禄对他编造的谎言充满了愧疚，对吴小姐的讽刺充耳不闻，只盯着孔翎上的眼睛。
吴小姐还要说话，被金百禄及时打断，事到如今，满脸妥协状，“她是我前女友，生了病，我陪她看医生。”
“前女友...？”
孔翎上狐疑的打量吴小姐，吴小姐再次奚落笑着，别过头，很瞧不上金百禄与翎上的关系。
翎上看清她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纱布，眼神里的愤怒才散去了一些。
有护士来叫吴小姐去咨询室，吴小姐便趾高气扬的扫了眼翎上，满眼的胜利感，笑盈盈的说，“那我先进去了，你们好好聊聊吧，要把误会解开呦。”
吴小姐的心理疾病显而易见，她说话时的眼神麻木又疯狂。
金百禄见吴小姐进了咨询室才松了一口气，
他疲倦又颓丧的坐在了翎上刚刚的位置上，沉默了好一会，这沉默与以往不同，以往是铁了心不回应，现在的沉默是在考虑一个周到的说辞。
翎上压着怒气站在他的对面，得有足足五分钟，他才有气力望了望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狗，“坐下说？”
孔不回应，眼神冒火。
他伸手勾了勾她垂在身侧冰凉的手指，用力一带，把她拽至自己身侧，抱住了她的腰身，侧脸在她腰身前蹭啊蹭，无助又愧疚。
“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信我行吗。”
孔翎上闻言，数日来的委屈忽然涌出，眸中憋着一汪泪，用力挣扎，却敌不过他死死环住她的力气。
她忽然后悔没带着锤子上来，这样就可以砸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对她的谎言到底还有多少。
她不再挣扎，低下头看他时，看到金百禄的眼里也有泪光。
她强忍的泪还是落了下来，滴在他的脸颊上，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最后无迹可寻。
她的心顷刻软了，好像偌大华丽的空间里，只有他们相互依偎。
刚刚要冲破云霄的愤怒变得非常微妙，她还是气，但又夹杂对他的疼惜。
可她心疼什么？
这男人才骗了她。
被戏耍的人是她，他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孔翎上还是坐在了他的身边，想听他的解释。
原来，他与吴小姐有多年的感情，可是吴小姐变态的占有欲和精神上的问题几度将他逼疯，他提出分开，吴小姐便以死相逼。
“就这么简单？”孔翎上惊讶于整件事的单纯，并不完全相信，“她没有家人吗？偏要你来陪？到底是她纠缠你，还是你忘不了她？！”
吴小姐也没有什么亲人，所以曾与金百禄相互依靠，心有灵犀，热恋时也说过至死不渝的誓言。
过往如何恩爱自不必多说，金百禄也解释到此，便沉默下去。
这沉默又与以往一样了。
“看起来，她知道我的存在？”
“是，我没有隐瞒过你。”
“可你对我却隐瞒了她！那么，现在她对我是什么态度呢？”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吴小姐什么态度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可才是正牌女友！
金百禄苦笑，“全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我不会让你们再碰面。”
“你决定跟她继续联系？！”孔翎上蹭的站起来，吼了出来，好在这里人不多，没引来更多关注。
金百禄无措的站起来，抓了抓头发，“对不起，我该死....可我不能眼看着她去死，她几次差点死掉了。”
嚯....
翎上此刻认真的打量金百禄，心下恍然，这个男人很善良，很重情义，这点她早知道，可这会才明白。
她喜欢他的地方，恰恰也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是善良让他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全是后患，连带着她也要跟着隐忍。
先前在孟晓棠的婚礼上，吴小姐便开始闹，闹着要金百禄回到她身边，她用刀割开自己的手腕血管，金百禄在抢夺刀子的时候，划伤了自己的手心。
不久前送去作坊里的鲜花，更是吴小姐对孔翎上的挑衅。
从那时开始，他便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
“你可怜她，那我呢，你本来打算怎么解决我？是不是只要我一天没发现，你就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女人？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
金百禄羞愧的沉默着。
孔翎上闭着眼，想了几秒钟，手一挥，“你大可回她身边去，我不跟人分享男人！”说罢，她怒气冲冲，要走，被金百禄堵住。
“我不会再跟她继续，现在的关系只是暂时的，等她情绪稳定好转，我绝对跟她斩断关系。”
“你见过精神病人有治愈的？你见过吗！她今天好转，明天再闹呢？你还会过去，因为你是好人，你心软，你舍不得一条人命。那她是不是永远可以一声令下，把你从我身边拽走？”孔翎上越说越气，不争气的再度流下泪水来，“这就是你和我始终柏拉图的原因？你不想负责任，还是你心里始终有她？那我算什么呢，你可以弃养的宠物？”
金百禄张了张嘴，想拥抱她，被孔翎上扇了一个巴掌。
此时洛洛从咨询室里出来，目睹了孔翎上打人的一幕，她自然的站在她的身后，与她同仇敌忾，“不用怕，我有律师，你只要是有合适理由动的手，我都能帮你摆平。”
还是美式做派。
金百禄看着孔翎上，眼里闪过无可奈何和一丝怒气，有满腹的隐忍想说，却碍于洛洛在。
他的怒气最后没发作，很快冷静下来，看着她，眼神里没了刚刚的无尽愧疚，语气也冷了下来，“翎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给你个说法，不会不负责任，这件事我是罪人，我一定赎罪。”
现在他对一切承认，毫不逃避，倒是让翎上的怒火无法发作，她冷笑着，擦擦眼泪。
“你对我有过什么责任，我总不可能像她一样用生命威胁你，所以我不值得你可怜，现在是可怜人的世界，只要能够博得同情，谁都能理直气壮，别摆出一副你很委屈的样子，好像你很伟大，全是我蛮不讲理不识时务！”孔翎上推开他，毫不犹豫的往电梯口走，洛洛自然跟着。
电梯里，孔翎上眼泪决堤，洛洛把纸巾递到跟前，“你爱他更多，你注定吃亏。”
孔翎上猛地看她，“你什么都不知道！”
“爱与不爱，一眼就看得出来，像谷亚旭，对我很体贴，但他就是不怎么爱我，我也是付出最多的那一方，这一点我看得明白。”
孔翎上哑然，才恍然想到一个问题，金百禄到底爱过她没有。
直到进了洛洛的超跑，才问她，“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
“这怎么形容，你是会感觉到的。”
孔翎上不甘心，扭头看她，“他为我做了很多，从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你也在我危难时救过我，要这么说，你也是爱我的吗？”
孔翎上闻言愣住。
“仗义相助从不是爱，是善良而已，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好心与爱情不相干。”
孔翎上沉默的开车，把洛洛送回了她的高档公寓，自己要下班时，又被她留住。
“想不到我还是住家保姆？”孔翎上站在门口准备要走，毫无耐心面对雇主。她的眼睛又干又红，洛洛的眼神也是麻木疲倦。
“陪陪我。”洛洛的声音几乎恳求，全无在外面的优越气质。
“今天医生怎么说?”
“就是那套说辞，说我太压抑了，要人陪陪就好，也受到了惊吓，需要好好缓一阵。”
“你过的还压抑？”孔翎上不敢置信，讽刺的笑笑，“恐怕那个大夫要是看到我，肯定会说我是被生活蹂躏成渣的骨灰了。”
洛洛不由分说的，温和的把孔翎上拽进屋子，“那正好，我们相互取暖，现在你下班了，就算我的朋友。”
“没区别，一样的累。”
她们吃了一顿大餐，豪饮酒水，醉醺醺的醉倒，孔翎上便错过了孟晓棠的电话。
晓棠晚上要接待一个客户，可是没人去接豆豆，中午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来说，豆豆有些发烧，晚上的时候老师又说，豆豆不仅发烧还吐了一次，恐怕是肠胃感冒。
她找不到孔翎上，这时候王爸爸打电话进来，要给她送几条新鲜的江鱼吃。
孟晓棠不得不麻烦爸爸，去接一下豆豆。王爸爸欣然乐意，他早想见见外孙，直接说要带豆豆去医院做检查，检查后便带回家住一晚。
孟晓棠同意，幸好豆豆只是吃坏了肚子，休息两天就行。
第二天一早，孟晓棠去看豆豆，便第一次进入父亲的家。
这是一个打扫干净的两居室，八十多平，四处都不大，但是被王爸爸装饰的很温馨。
“租来的房子，凑合住吧。”
王爸爸给豆豆穿好了衣服，“今天还要去幼儿园吗？不然休息一天吧，我给孩子熬了粥。”
孟晓棠与父亲和豆豆一起吃早饭，又是一次难得的温馨回忆。
她想不到爸爸的手艺竟然这么好，豆豆与姥爷也很亲，总是要姥爷喂，他在这个懵懂的年纪，总是会不自觉的亲近成熟男性，以作为成长期的参照物，隐隐是在搜寻父爱，现在任何一个成年男性的友好都足以让豆豆开怀，他太需要父亲了。
“让他休息一天吧，你看看小猫一样，哎呀去了幼儿园，孩子那么多，老师哪能像家里一样仔细照顾呢。你去忙你的，我每天都没事，正好看孩子嘛。”
孟晓棠把豆豆留在了父亲家里。
心满意足的去上班，一整天心里都非常快乐，不时看到爸爸给她发的照片，照片上是豆豆在小区里打滑梯的快乐样子。
哪里还像生病呢，分明是想偷懒吧。
孟晓棠会心一笑。
豆豆在姥爷那住了一周，让孟晓棠与孔翎上体会到了上天堂的快乐，为她们免去了所有烦恼，家里没了小孩子吵闹，四处干净利索。
孔翎上因为金百禄的事情黯然伤神，此时王爸爸接走了豆豆，她心里对他也有了几分感激，认为王爸爸简直是上天派来的救兵，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完全没心思再去照顾一个孩子。
孟晓棠久违的恢复了无需带娃的生活，对生活的舒适程度满是感叹，原来没孩子照料的日子是这么轻松，这感觉熟悉又陌生。
现在，姐妹俩不必在意上下班的时间，什么时候接送豆豆，也没必要日日在家开火做饭，只为孩子吃的健康干净。她们现在可以彻夜不归，随意叫外卖喝大酒，生活恣意不已。
孔翎上当然没有孟晓棠恣意，初恋的伤痛对她来说是第一次，金百禄在那天之后沉默了几日，便开始频繁的给她发消息，孔翎上有时候不回复，期待他能斩钉截铁的把他的最终选择告知她，可是每当她试探的回复与吴小姐有关的问题时，金百禄便会匿迹。
“你到底想不想跟他继续了？”孟晓棠给自己烫了一个时髦的长卷发，现在整日浓妆上班，但她的打扮丝毫没有低俗感，让那些想要买楼的大老板们整日往售楼处跑，只为见上晓棠一面。
“你又有男人了？”孔翎上在洗手间里蔫蔫刷牙，看了眼难得在休息日早起的晓棠。
“我现在行情可不好，那些人听说我与豪哥的过去立即走人，一眼不会多看我，嫌弃我克夫呢。”
“那你还这么高兴？还穿着这样？”
晓棠今天穿了一身特别扎眼的黄色紧身裙，比上班时更用心的打扮，单那一脸的妆容，就用了俩个多小时，今天她不管走在哪里都会是焦点。
“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想不想与金百禄继续了。”
“我有选择权吗？”
“当然，他主动联系你，就说明还放不下你，你要想挽回他，随时可以。”
“他联系我，难得不是为了我欠他那么多的钱？”孔翎上开起玩笑。
“金百禄可没那么小气，他是我见过最有担当的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
“换做我，我要闹死闹活的，你觉得贺嘉礼会出现吗，我们可是亲夫妻，他可都未必会来。之前他儿子差点被火烧死他都没来，亲爹都如此呢。”
“那时候他不是肋骨断了，根本爬不起来吗？”
“可要是我知道儿子遇到危险，腿断了我都得爬过来，算了，不说这个，提起来我就气，娘跟爹就是不同。总之，金百禄有情有义，对前女友尚且如此，对你肯定会更负责，这点毋庸置疑，虽然跟前女友藕断丝连让人不爽，但是...他确实是个好人，就是有点优柔寡断，如果你能确认他没有脚踩两只船，真的只是为了一条生命，那你可以再等等他。”
“好的坏的都让你说完了。”孔翎上听完，心里舒服了些。
“我是不希望你像我一样，把好男人错过。”
“你遇到过好男人吗。”
“没有，金百禄是第一个，还是你的。”
孔翎上笑出来，“希望吧，最后他也还能是我的。”
“一定会的，姐，相信我的直觉。不过你之前做了一件傻事。”
“？”
“那天在心理诊所，你不应该单独与金百禄私聊，你应该叫上那个姓吴的，三个人坐在一起，省的其中有谁说了谎，骗得你团团转，现在你也就没必要猜来猜去了。”
“三个人一起聊？聊疯了，正好去心理诊所送人头。万一他们俩一起骗我呢，我也分辨不出。”
“怎么可能一起骗你，你真傻。”
孔翎上皱眉，做洗耳恭听状。
“男人跟女人之间，不可能没有矛盾，更何况姓吴的是个疯子，你认为金百禄对她能多有耐心？等他的耐心耗光了，他就会回来的，你只要表现的比那位有耐心，这局你稳赢。”
孟晓棠朝着孔翎上精明的眨眨眼，便要出门。
孔翎上忙追到门口，看着晓棠在穿高跟鞋，“那如果，金百禄两边都放不下呢？”
“怎么可能？好人的耐心一旦耗光了，他们是绝对不会回头的。咱们就坐等他与吴小姐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那要是，现在我们和好了，他以后继续偷偷跟吴小姐往来呢？”
晓棠点点头，“当然有这个可能，而且以我的经验来看，一个男人是不会只撒一个谎的，你警惕些。”
翎上有些泄气，垂下眼，对一切无可奈何，内心煎熬不已，“是啊，他就算骗了我，我也不能怎么样。”
“那你打他一顿走人好咯，男人满天下都是。”
“那是对你而言。”
“你这样的女孩更珍贵。”
孔翎上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问她，“你今天到底见谁去，要打扮的这么隆重？”
“贺嘉礼。”
晓棠靠在玄关处，莞尔一笑，她那样子，看起来是要吞了她的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