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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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爱情是什么

想来想去,孔翎上感觉家里不必有两捧含羞草,便把自己的那一捧给金百禄送了去,以此点缀他那个乌突突的小作坊,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找来大花瓶,把含羞草养在其中。

可金百禄好像并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植物,没多看几眼,且没过几天,他就嫌养花麻烦,连花带盆扔了出去。

“为什么花瓶也要扔掉?”孔翎上蜷在他的怀里发问。

“有瓶,有落脚地,花在外面也能活下去?”

“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善良。”孔翎上主动亲了他一口。

养在杨宁家的那捧含羞草则很茁壮,整日散发淡淡幽香,可是也带来了一个大家想了好一会才搞懂的问题。

自养了含羞草以后,孟晓棠与豆豆还有杨宁,不约而同的开始掉起头发。

起初大家认为是作息紊乱导致的,可豆豆作息正常,白白嫩嫩的,怎么可能脱发。

孟晓棠的头发更是大把大把的掉,杨宁也是。

有一次洗了澡以后,她害怕的问他,“是不是因为你要出家,现在连我的头发都留不住了,不会是要一起给我带到庙里去?”

“不会的,别这么迷信。”

“你一个皈依佛门的人叫我不迷信?”

“佛门不是迷信,是信仰,是讲道理,是普世真理。”

杨宁最近广阅佛经,张嘴就是渡众生。

现在连带豆豆见到老师,都是双手合十的问好,放学回家后再来一句:宁叔叔,我回来了,阿弥陀佛。

他们的头发掉的实在厉害,孟晓棠觉得自己必须要出手了,她找上了闭门不见客的杨阿姨。

杨阿姨说,“我谁都不想见,你赶紧走。”

她最近因为儿子的事儿消瘦了许多,生活起居上非常依赖孟长安,孟晓棠本以为经过先前那一吵,她会把孟长安赶出去,却没想到这两个老姐妹还真的有几分同甘共苦的义气,两个人回去后都没提彼此揭短的那场争吵,反而过的更加默契。

“阿姨,我有事情来,关于杨宁的。”

“不要再跟我提他了,他是死是活以后跟我没关系,他要出家就出家,我就当他死了,但是父母的同意书,我是绝对不会签的。”

孟晓棠对杨阿姨的态度表示了极高的赞同,但是话锋一转,说,“但是寺庙住持强烈要求他去,本来残疾人是不能去的,但是杨宁是个例外,就算他残疾到只剩下一个颗头,恐怕寺庙都要收走供起来。”

“这是为何?”杨阿姨不自禁换了语调,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那日杨宁跟我姐去寺庙,住持本来是拒绝的,但是他给杨宁算了八字,说他是灵童转世,此生受苦只为渡众生,受尽磨难方能修成正果,是高僧命,若是还留在俗世中,不是问题缠身,便会有性命之忧,他此生的使命就是众生,不完成,必出事。”

“这是真的?”

“我不敢骗您,”孟晓棠的眼睛水灵灵的,蒲扇蒲扇很有说服力,“不然杨宁当年怎么会出事,他六亲缘薄,必然是得道高僧。阿姨,您得有大局观,我们都在等着他呢,他那头发,肯定是留不住的,他再不走,您看看,我的头发都要留不住了,保不齐下一个脱发的就是您了。”说着话,孟晓棠随手摸了一把长发,又连带下许多落发,这让杨阿姨和孟长安震惊不已。

孟晓棠一番巧言,让杨阿姨两晚没睡着,最后签了同意书,杨宁也得到了心理诊所的心理健康证明,在孔翎上的央求下,住持暂时收下了杨宁。

杨宁出家前夜,叮嘱孟晓棠与孔翎上,务必要按时缴纳房租,打到他的账户上,他当然已经不在乎钱了,但他在乎的是承诺与信誉,这是做好人的评判标准之一。

孔翎上与孟晓棠狠狠点头答应下来。

杨宁去寺庙当天,是孔翎上与孟晓棠一起送进去的,一路上杨宁若有所思,心事重重,丝毫看不出得偿所愿的兴奋。

孟晓棠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杨宁看向孟晓棠的眼睛,缓缓问,“你们遇到过爱情吗。”

孟晓棠被问的一愣,看看孔翎上,不知如何作答,一个要出家的和尚在问她爱情话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

“我一次都没有过。”

杨宁似乎并没期待孟晓棠给他回应,苦笑的说,“上学的时候,有很多女孩喜欢我。我学习好,长的也不错,符合她们对男朋友的期待。我总会收到情书,她们得不到我的回应,还会当着我的面痛哭流涕,企图让我怜香惜玉。”

可是没有一个女孩会长久的待在他的身边。

在被他拒绝几次后,她们会去喜欢另外与杨宁条件差不多的对象。

“她们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这些条件。当我不符合她们择偶的条件时,我整个人都是没有价值和存在意义的。”

孔翎上专心开车,完全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尽管她沉浸在与金百禄的甜蜜生活中,但是依然不能理解爱情这回事,她并不确定自己遇到的是不是爱情。

孟晓棠也没打岔,杨宁凑近了一些,问道,“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可笑。人的本身是不值得喜欢的吗,除了父母之外,人与人之间就没有无需衡量的真情?”

孟晓棠与孔翎上对视了一眼,对这个问题心照不宣,由孟晓棠代表孔翎上回答他,“我们的父母都不喜欢我们,你就知足吧。”

“可你们一定都遇到过爱情?”

孟晓棠的眉头皱了下,“其实这也很难说清。”

“你呢,翎上?我看你最近气色特别好,是不是因为谈恋爱的缘故。”

“是因为最近都在开车,吹晒不到的缘故。”孔翎上想抽烟,摸了摸烟盒,空了。

“我走之后,你要去跟他同居吗?”

孔翎上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有点红,“不会那么快的。”

“那就是说,你准备跟他同居了。”

孔翎上没做声,心里的确不会排斥与金百禄在一起,孟晓棠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乐得在一边看她热闹。

“真好啊,”杨宁又靠在后排的椅背上,“你们的人生这么充实有期待,我真羡慕你们,还有点嫉妒。”

孔翎上与孟晓棠都是一愣,人生第一次,有人说羡慕她们。

“你还有那么可爱的儿子,你们一家人真好。”

“可我们家负债累累。”孔翎上下意识的回答。

“可你们总归是一家人,不是吗。”

送走杨宁,孔翎上与孟晓棠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尽管他不是个很讨喜的男人,对待很多事情的较真态度还很让人讨厌,对于得过且过的姐妹俩来说,杨宁就像个教导主任那么严厉。

可是当他走了,她们好像也产生了那么指甲盖般大小的不舍。

人是感情的动物,无一例外。

晚上的时候,姐妹俩准备庆祝一下,不是庆祝杨宁离开,是为了庆祝她们越来越稳定的生活,房东出家了,这房子还有一点点地板砖面积算是她们的,感知上似乎在大城市有了落脚地,她们没来由的高兴起来。

酒过三巡,孟晓棠哄睡了豆豆,打算与孔翎上一醉方休,然后安娜上门了。

她这几天本来都在家里安胎的,听说杨宁要出家后,本打算今天来送,可是安妈妈不同意她来,母女俩最近在冷战,因为她给谷向明做了小三,还给人免费怀孩子的事儿。

等她能摆脱妈妈的监管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孟晓棠看着安娜泪眼婆娑的坐在她们身边,想喝酒又没办法,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我今晚在这里住。”

安娜说的是肯定句,不是请求,她见姐妹俩都没吭声便自顾自说,“以前我不高兴的时候,杨宁都会收留我。”

“我没别的意思,但自从我们认识你,你就没有一天是高兴的。”孔翎上与孟晓棠碰了个杯,姐妹俩在这件事上的认知相同。

“我怀孕了嘛!”

安娜这个借口让她理直气壮了好几个月,“我要在这里住,”她委屈巴巴的请求道。

孟晓棠点点头,“我们肯定不会赶走一个孕妇的,你睡沙发。”

“杨宁会让我睡他的房间,他很绅士的。”

“那现在是我房间了。”孔翎上眉飞色舞,终于不用跟孟晓棠挤一间房了。

安娜沉默了一下,忽然留下一双泪,孔翎上递过纸巾,淡然的看着她哭。

“我,”安娜抽泣着,“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他。”

“他在寺庙,你随时能去给他上香。”

“不!”

安娜脸色有点红,情绪激动起来,“我是说,从他决定出家开始,我的心就很难受,七上八下的,想阻止他,但是也知道他做的决定很难再改变,想尊重他的决定,我又很煎熬。”

“….在这件事上,他可能不在乎谁尊不尊重他。”孔翎上如是说。

“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他。”安娜泄了气一般,认命的靠在椅背上,“我才知道,我是爱他的,比起谷向明更爱,只是我才知道,我太傻了。”

这句话让姐妹俩齐齐沉默,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你们觉得我能让他还俗吗?”

“….”

还是没人回应她,这太难回答。

按住持的立场,杨宁随时能走,按杨宁的立场,他励志后半生要为普度众生而做出贡献,但是按安娜的立场,她经过连日来的思索与顿悟,悟出了真爱理论,何况,白天杨宁也对真爱等问题发出了疑问,这么看他们还算心有灵犀。

姐妹俩忽然不知道要不要做一次月老。

“我想去寺庙找他,要他还俗跟我结婚。我们会一起养孩子。”

孔翎上抱臂思索,倒吸一口气,“是谷向明的孩子。”

“谁养的就是谁的。”

“你这有点玩赖。”

“谷向明根本不会理我了,我们以后就是陌生人,在我需要的时候,只有杨宁一直陪着我,我想他也是爱我,一定是,只是我们都…不懂表达,对一切都摸不清楚。”

“不不不,我必须说句公道话,”孔翎上猛摇头,“他谁都不爱,他爱的是众生。谁能让他救赎他就爱谁,他对你不是爱情。”

孟晓棠拄着腮,风情万种的看着安娜,脑补着一处十几年后认亲大戏,叹叹气。

安娜闻言有些受伤,“他跟你说他不爱我?”

孔翎上眼睛转了转,“他没说他爱谁,他只是说,他还没遇到过爱情。我想是一个意思吧。”

安娜又哭了出来,一副怨女模样,“为什么我总是晚一步,难道我爱的人都注定会离开我?”

“我多问一句,”孔翎上握了握安娜的手,以表安慰,“你跟谷向明的时候,你说你爱他,现在跟杨宁久了,也说爱他,你到底爱哪个?”

安娜愣了下,眼泪止住了,想了下说,“爱情不就是一段一段的吗?”

孔翎上不懂,看了看孟晓棠,凭借道德底线说了一句,“爱情不能善变,善变的都叫滥情,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孟晓棠与安娜冷飕飕齐齐看向孔翎上,孟晓棠先开口,“你是在讽刺我恋爱经历丰富吗。等你谈完金百禄,你就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以你的经验来看,我跟金百禄是爱情吗。”

“你们的事儿我怎么知道呢?”孟晓棠翻了个白眼,“那就要看他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了。”

孔翎上沉思了一夜,金百禄对她还是非常无微不至的,但她依然不能确定那是爱情。

安娜在客厅里休息了一夜,半夜感到口渴时,看到偷偷跑出房间的小豆豆竟然非常懂事的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便抱着豆豆在沙发上睡去了。

第二天,安娜去寺庙里找杨宁,把自己的爱意尽情表达完整,可杨宁似乎已经找到了心灵的栖息地,对安娜的示爱不为所动,只说,自己在持戒,不近女色,祝福她觅得好姻缘。

安娜又哭着回了家,与安妈妈相拥痛哭,她开始渐渐感受到,当初靠天真的执念要生下孩子的决定或许是错误的,她心里有了做引产的打算。

只要没有这个孩子,她就可以去找份体面的工作,未来有无限可能,还可以再找男朋友。

但是做了单亲妈妈,她结婚的可能就微乎其微,最近她幡然醒悟,没人愿意做便宜爹,除了杨宁那个傻子。

安娜决定不要孩子的想法,得到了安妈妈的双手赞成,可在决定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前,安妈妈晕倒了,是脑梗前兆。

安娜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失去母亲的恐惧,当妈妈在急诊室里接受治疗,安娜无措的坐在外面,默默抽泣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以往遇到困难,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找杨宁,可现在杨宁闭关念经,整个人已经变得非常陌生,她打电话过去求助,杨宁也只是淡淡说,会为安妈妈多念些药师佛心咒,以求阿姨的平安健康。

安娜挂断电话,眼泪被一位陌生的阿姨擦去,她双眼茫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阿姨,心中一暖,眼泪汹涌而来,陌生人此刻的好意,让她的委屈顷刻决堤。

但其实这位阿姨并不陌生,至少对孔翎上来说不陌生,她就是冯老师,偶尔还会叫孔翎上开车载她出门。

她是来医院做例行体检的,大学老师的待遇非常好,每年两次体检,冯老师上了年纪更不敢在这件事上马虎,她刚刚做完了脑ct检查出来,便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哭成了泪人儿。

一时间师者心态上来,想安慰安慰。

人生轨迹恐怕是个圆圈,会让毫无联系的两个人相遇。

安娜将自己的遭遇毫无保留的吐露给慈眉善目的冯老师,最后靠在了冯老师的怀里,哭泣着,冯老师就这么一下一下拍着她颤抖的背,自顾自感慨,“有个孩子多好呀,小小的,软软的,以后你生病了,还会照顾你陪伴你,是你最亲的人,我这么大年纪了,对没结婚并不后悔,但要是让我重来一次,我真的很想有个孩子。”

她轻轻拍拍安娜的小腹,满眼的羡慕,“做女人最好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