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楠”关“楠”过
四月底,赵爸爸给赵晓楠打电话让她回家一趟。赵晓楠回去以后,赵爸爸说五一赵晓桦要办婚礼,他希望女儿帮着忙活忙活。
赵晓桦这一场迟来的婚礼终于还是来了,这场婚礼去年因为疫情没能顺利举行,今年打算简单地办一下。赵晓楠表示没问题,需要她跑腿的地方尽管说就行了,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害怕自己又“好心办‘坏’事儿”,害怕自己忙活一通最后还是不落好……
然而赵爸爸和孟子珍女士的要求可不仅仅是跑腿那么简单的,赵爸爸说:“你弟弟结婚,你一定要把面子帮我们撑起来。我和你妈知道你没什么钱,过几天我和你妈给你取两万块钱,你就当是你给晓桦的……”
赵晓楠可以理解要给弟弟礼金这件事,她以往送出的婚礼礼金最多也没超过一千块,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就要给弟弟两万块钱,她也就靠着工资过日子,前几年因为无意识地消费,再加上这几年买房、装修还有还贷,所以也没剩下什么钱,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呢?而且这钱还得从父母这里拿?这要是让弟弟知道了还指不定能说出什么话来。
赵晓楠对父母说:“你们要给晓桦多少钱就直接给他吧。我明明就没什么钱,晓桦他也知道我没多少钱,我还拿出两万块钱,这以后不都是事儿吗?”
赵爸爸淡淡地说:“这能有什么事儿?我和你妈也不会告诉晓桦,你就说是你给他的,他也不会想这个事儿的。”
赵晓楠压根儿就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来这一出,只能找了个借口说:“那以前堂弟他们结婚我也没给这么多啊?”
孟子珍女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赵晓楠,说:“你看你傻不傻,你和晓桦才是一个妈生的,那能一样吗?”
赵爸爸也开始发飙:“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你这次帮晓桦把面子撑起来,也是帮我和你妈把面子撑起来。我身体不好,难道你让我给你跪下吗?这事儿也就只有这一次,你都不能满足我们吗?”
赵晓楠:……
赵晓楠心想:又来了,又来了!老爹的戏瘾又来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要给女儿下跪了!这戏的节奏是越来越快哈……果然这么一对比,还是孟子珍女士比较厉害,上次还跟我说,她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就快死了!果然要不你们俩怎么能成两口子呢?
为什么啥都是我的错?!为什么都要让我来负责任?!你身体不好是谁造成的?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胃,用馒头夹青椒和盐一起吃。这几年喝酒这么凶,劝了也不听。您口口声声说自己有高血压结果又不好好吃降压药,冠状动脉都硬化了,这些难道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每次只要不如意,就开始拿身体不好说事儿,我的身体还不如你们呢!每次都要道德绑架好像你们身体不好是我造成的一样。不,也不一定是“好像”,孟子珍女士不就整天拿痔疮说事儿吗?
你们所谓“撑面子”到底给谁看呀?!那些所谓的“别人”看了也不会觉得我有多能耐,只不过会像以前一样,觉得我“炫耀成性”,然后又被各种讽刺和仇恨!
赵晓楠又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父母沟通都这么难?她泣不成声地说:“我就是害怕,你们看看,这几年凡是跟晓桦打交道,每次都是好心办坏事儿,这次你们又让我拿着你们的钱去给晓桦撑面子,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以后都是事儿……”
孟子珍女士冷漠地说:“多大点儿事儿,你又开始哭,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哭?每次都是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哭!你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
赵爸爸语带嘲讽地说:“我看你就是一个人住的时间长了,脑子有毛病了……”
赵晓楠直接傻眼,赵爸爸后面说的话她已经听不见了,她心想:原来在你们心里,一个人住就意味着脑子有毛病……原来你们就是这么看我买房这件事!没想到这么恶毒的话就这么顺溜的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了。你们从来没有改变过,也压根儿不想改变。因为我现在没钱所以就觉得我低人一等,好欺负是吗?别人欺负我也就罢了,我亲生的父母也这样?!难道是我爱哭吗?还不都是因为你们!!!每次想和你们好好沟通都被直接“压制”,做什么你们都只顾自己,从来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们没地方发泄情绪就把我当垃圾桶是吗?!
赵晓楠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有些令人作呕的回忆又开始在脑子里泛起。奶奶曾对她说过,她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就被孟子珍女士摔在地上,头都被摔破了,水泥地上全是血……幼儿园的时候,赵爸爸单位的同事对赵爸爸说,你女儿又从厨房的窗户爬出来了……以前家属楼的厨房窗户下面是一个凸出去的小橱柜,她有好几次垫着小板凳从窗户上爬出去,爬在小橱柜形成的台子上四处张望。赵晓楠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她那么小的时候怎么就会垫着小板凳从厨房的窗户上爬出去?赵晓楠又想起赵爸爸有时得意洋洋地说他是如何让女儿装作粉碎性骨折拿到儿子的准生指标……家可以是一个温暖的地方,也可以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赵爸爸缓了缓,又换了个说辞,苦口婆心地对赵晓楠说:“为什么让你给晓桦两万块,因为小万她弟弟结婚的时候,小万给她弟给了两万块……”
赵晓楠这才明白这个两万块的出处在哪里?可是小万在父母的眼里是“年入百万”,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收入恐怕都没有小万的十分之一,这是能攀比的吗?为什么要攀比这个呢?到底有什么好比的?多大的锅盖,盖多大的锅,这个道理都不懂吗?这些年你们什么都想比,要比你们自己比呗,为什么总要把我拉上,到最后总是让我来承受你们攀比和炫耀的恶果?!
赵爸爸又劝说:“你有什么好害怕的,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就这么不懂道理,你们两个有矛盾,难道是晓桦一个人的错吗?”
赵晓楠再次傻眼,她带着哭腔嘶吼道:“我不懂道理?我有什么错?难道我妈没跟你汇报吗?晓桦和小万让我帮他们当法人来帮他们逃税……”她心想:呵呵,现在居然变成我和晓桦有矛盾了,你们可真是会推卸责任啊!我和晓桦现在“闹”成这样和你们的关系可大了去了!
孟子珍女士不屑地说:“你这个人,怎么总是抓着过去的事儿不放,能不能别那么小心眼儿?”赵晓楠心想:呵呵,我和您比起来,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是谁元宵节故意给自己不喜欢的亲戚盛七个汤圆而不是六个,还把这件事告诉女儿的?!
赵爸爸又开始说儿子的“坏话”,“晓桦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年纪还小又没什么社会经验,他们两口子其实还很计较这个钱财,你要是不给这个钱,以后……”
赵晓楠心想:可真行啊!在你们的眼里你们的儿子永远都还小,因为小所以就可以不懂事儿?为什么永远都是我来满足你们的需求?在女儿面前说儿子的问题,在儿子面前说女儿的不是,所以女儿和儿子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吗?就这么喜欢在子女跟前挑拨吗?这样挑拨离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把这个家搅和散你们就开心了吗?很多事儿我只是不想明说而已,怕你们又要寻死觅活的……
赵晓楠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这次你们给两万,说这是最后一次,那下次他们生小孩,你们又准备给多少?”她本是想提醒父母这根本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哪知孟子珍女士一听到孙子,整个人一下舒缓下来,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儿,可嘴里还是别别扭扭地说:“还不一定呢,哪儿有这么快?”赵爸爸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好像孙子已经诞生了一样。他们浑然不觉刚才说的话对女儿有多伤,已经开始畅想孙子的到来……他们觉得赵晓楠已经答应了……
赵晓楠失望地看着父母,心想:我现在要说的是‘孙子’的事情吗?果然,每次尝试和父母沟通,最终只会各种跑题,总也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赵晓楠真的不知道该拿父母怎么办?这次父母所谓地帮自己拿出两万,那下次呢?自己又得拿出多少钱?父母说这是最后一次,怎么可能呢?弟弟生小孩得出钱吧,弟弟小孩结婚得出钱吧,这些还只是自己现在能想出来的,要花钱的地方可太多了。礼金的数额一开始就被“堆”得这么高,以后怎么可能降下来?再说了,父母以后年纪大了才是真正用钱的时候……
父母这次已经要以下跪威胁,那下次呢?
她心想:就我这点儿可怜的收入,还背着三十年的房贷,还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哪儿有闲钱结婚生孩子?我挣钱的速度和“孝顺”的程度永远不可能达到父母的“严格”要求。父母现在的行为完全就是想把我绑上祭台,变成所谓“面子”的祭品罢了。
以前的赵晓楠可能还会为了满足父母,咬咬牙拿出两万块来,但现在的赵晓楠不想再为了所谓的“面子”勉强和委屈自己。她以前已经因为各种无意识地消费害了自己,难道还要再重蹈覆辙吗?
气得浑身发抖的赵晓楠自嘲地想:可能我的脑子真的有问题吧,要不怎么会耳鸣呢?!可能正因为我脑子有问题,才会傻到一次次让步让你们的戏码不断升级……
当天晚上,回到家以后赵晓楠右边的鼻孔就开始流鼻血,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整整痛了一个晚上,耳鸣也更厉害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感觉后背就像长了一排跳动的小心脏一样,震得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
赵晓楠吓坏了,她以前从来没感受过“心痛”是什么感觉,明明之前警告自己不要再大动肝火,伤害自己的身体。结果这次又……
心理学家荣格说:“健康的人是不会折磨别人的,通常那些被折磨的人,最后变成了折磨别人的人。”
赵晓楠想成为一个健康的人,她既不想被父母折磨,也不想成为父母那样折磨子女的人,更不能自己折磨自己。自己必须首先爱自己,自己好了周围的人才会好,这个顺序不能颠倒。她能改变的也只有自己,这种改变可能需要一辈子,因为她的血脉里流淌着父母的基因,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哪些想法来自父母,哪些脱口而出的话是父母的……她得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变成父母那样的人,也许让自己不断成长就是血脉延续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