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交心一叙引别情

六岁的孩子天真无邪吗？也许吧。只不过芷国的男子在六岁时就已经被教育的知道如何取悦女子，如何讨好别人，利用自己的样貌、使用拙劣的手段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存的物质。

不能学习手艺，没有私有财产，饥不果腹，卑躬屈膝。从一出生就是这样的日子。微凉的茶被饮入舌口，杨芽尝到一点苦涩的味道。如果不是师父，他怕是永远只能过着那样的生活了吧？

即使在镜湖念了书，习了艺，现在衣食无忧，但骨子里那依附女人生存的意识似乎从未被磨灭，像菟丝花一样紧紧缠绕的师父，哪怕已经离开了女芷数十年，他仍然不能忘记，他的父亲、他的祖父，身边的所有男子，卑微地跪在那些女子身下的模样，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他想改变，又不想改变。原因都是师父。想让师父放心，自己独立生活，又怕离开师父，就此一别两宽。所以，在矛盾中，左右摇摆。让人生厌。

“我说了好多自己的事，你不烦我吧？我带你去找清酒姐姐吧？！她们应该忙完了！”杨芽打起精神起身。

出门后，杨芽带着谷雨直往树屋后走。这里有两间小屋，谷雨要住的是一间，还有一间在他的正后方，二者对面有两间两倍大的木屋，前后错开，相隔不远。

杨芽正准备踏上前面的木梯，左边角落的房门开了，一位妇人走了出来，看到杨芽立刻皱起眉头，出声喝斥，“你又来做什么？还带外人？真是放肆！小姐在屋里办公，闲杂人、滚——”

“我的客人，小姨，还请尊重。”杨柳推门而出，打断了那位妇人的责骂。杨芽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熄了。乖巧地看着对面的杨柳，眸眼欲说还休，趁杨柳转身和对方说话，骄横地瞪了那夫人一眼。

那夫人恼怒地上前还欲数落几句，杨柳就先开口，以正事为由让两人先进去了。

谷雨进门前看了那夫人一眼，对方怒气冲冲的，杨柳把门带上后，走了过去。门外二人的声音走远，但那夫人的火气却不减。

坐在侧厢的清穗听到那熟悉的嗓门，看向进门的捣蛋鬼，“你又惹她了？”

谷雨茫然地看向杨芽，余光注意到帘内案前，清酒还在忙。杨芽大步上前，一屁股坐下，拿起清穗手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饮一口后才委屈地辩解，“我就过来看看，她一见到我就炸了，张口就骂，我还没还口呢！谁惹她了。我才不给师父添乱呢。谷雨哥，坐着等吧，清酒姐姐可能还要忙会。”

看了眼房内，谷雨看着清穗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坐下。杨芽没注意他的动作，伸手还想给自己倒一杯酒，却被清穗拍手打了下手背。

“注意点啊！一会儿老杨又说我了！尝一口就好了。”

心里有数的杨芽只好撇嘴按捺下喝酒的心思，最近还是不要顶风作案了。转手抓了一把清穗手里的瓜子，分了一半给谷雨。

清穗没好气地瞪了杨芽一眼，“你倒是不客气。”嘴上抱怨着，手里的瓜子倒是又多给了对方一些。杨芽抬起下巴，啃着瓜子说，“有什么好见外的，你不就我姐吗？”

那她可真没白认一个弟弟，丝毫不生分。清穗撇嘴笑了，见谷雨犹豫着看着手边的瓜子不动，伸手过去抓了些，“斯文人。不吃给我了。”

谷雨端坐着，目光垂视桌面，听着身边两个人嗑瓜子唠嗑。

清酒整理完资料出来，看到清穗的桌前堆了一座小山似的瓜子壳，杨芽的也不遑让。背坐着的谷雨微低着头喝茶，腰身拔直拔直的，比杨芽在书院读书时坐得端正多了。三个人就得一个正形。

“忙完啦？走！吃饭去！”清穗拍拍手掌，起身咂咂嘴招呼。

谷雨站在一旁安静得很，只是不时地抬头看清酒，想要不留痕迹又按捺不住目光。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清酒也点点头，扫了眼屋内，没发现杨柳，便转头问向杨芽，“你师父呢？”

杨芽还没回答，清穗就抢了话，幸灾乐祸地说，“能去哪？被她小姨抓去批了呗！不到饭点估计回不来了。我们先吃！不等她。”

“那怎么行？！我去叫师父——”杨芽说完抬脚就往门外走，却被清穗拉住了胳膊。

“行了，逗你呢。你过去讨骂啊？进一个出一个？到饭点自然就放人了。谁敢饿着老杨啊！”说完，清穗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伙子出门了，“一会儿见了小姨机灵点，微笑沉默多吃菜就行了。别乱说话，杨芽你脾气给我收敛点啊，至于你嘛——”

清穗勾着谷雨的肩膀，看了他两眼后说，“半老徐娘最爱为难你这样的了，沉默吃饭，少说少看。那老女人整天没个消停，见人就骂，聒噪。”

杨芽听了狠狠地点了两下头，颇为认同。看上去深受其害。

听着清穗的话，清酒跟在后面无奈地叹气，“别乱说，小姨还是讲理的。安静吃饭就行了。”说着上前拍掉谷雨肩上的手，“循规蹈矩，克己守礼。她能说什么？”

谷雨下意思的挣开清穗的手，推开了一小步，捏起了袖里的衣裳。

“用饭时坐我旁边，无需担心。”清酒站在他身边细声叮嘱了一句。谷雨认真地看着清酒，忍不住咬住嘴角想要掩藏脸上的笑意，点头后不敢抬眼看向清酒了。余光却看见了杨芽戏谑的表情，谷雨更加不自在了，却被身旁的一声冷哼给吓住，不敢多想了。

用饭的时候杨芽一下子坐在杨柳的身边，方桌上，她们二人坐上首，杨柳的小姨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说什么，沉默地坐在右边上首，后面还有两个侍女。谷雨跟着清酒一起坐在左侧第三位，杨小姨扫了一眼脸色还是一样僵硬冷酷。很快菜上齐后便开饭了。

这一顿饭，谷雨吃的颇为压抑。仿佛回到了束发之前，和父亲祖父一起用膳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