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工匠力为何持续
坚守传统工艺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若想事物发展壮大,必须先保证其根基的稳固,茅台工匠力也是如此。茅台传统酿造工艺便是茅台工匠力的根基,必须坚守传统,保证根基的稳固。在一定程度上,传统二字意为以“慢工出细活”“求质量,不求速度”为代表的工匠精神。茅台工匠一直坚守传统,将酿造工艺要点镌刻在墙上,正是这种态度,保证了茅台酒的质量,构筑了茅台工匠力。
茅台传统酿造工艺的工期非常长,下沙、造沙,七个轮次取酒,每一轮都要重复打糟、上甑、摊晾、下窖等操作。对制酒工人来说,他们每日都在重复相似的工作,非常考验耐心与恒心。然而,也正因他们始终坚守古老的酿造工艺,才有了茅台酒在多变时代不变的品质。
当被问及是否希望进行机械化,让酿造工艺更新换代时,每一位工人都坚决反对。他们说,传统工艺是茅台的价值所在,工艺变了,生产出来的酒就不是茅台酒了。他们自觉地承担起传承茅台酒传统工艺的使命,将保证酒质看作自己的责任,希望未来茅台酒不变样,始终在白酒行业稳居前列。
20世纪50年代,茅台酒的传统生产工艺曾遭遇挑战。当时茅台跟随时代浪潮,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增产节约运动,采用二锅头操作法,结果非常不理想,茅台酒的质量出现了极大波动。
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1956年。当年8月,全国名酒会议召开后,茅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主动恢复一些老操作,如加强现场和酒窖管理,重视卫生条件等。两个月后,茅台又开展了“积极恢复原有工艺操作,以提高质量为中心”的先进生产者运动,积极采纳老工人、老酒师的意见,恢复了传统生产工艺,就此挽救了茅台酒的质量。
对工艺的坚守是茅台必做的功课,而面对白酒行业消费热潮的转变,要不要改换香型是又一次抉择。从茅台建厂起,很长一段时间市面上流行喝浓香型白酒。受利益与生存压力的驱使,不少酒厂纷纷转而生产浓香型白酒,迅速占据了市场,赢得了消费者的口碑。在这股浓香浪潮中,茅台没有丝毫动摇,它甚至逆流而上,继续钻研如何让酱香的茅台酒味道更醇。
茅台不仅坚守传统工艺,对香型足够自信,还执着地追求品质。走进任意一家稍具规模的酒厂,可能看见的是大型机器隆隆作响的场景;而走进茅台,机器的身影寥寥,更多看见的是制酒工人手持木锨打糟,一箢一箢地上甑,制曲姑娘们正在踩曲。
手工生产相对机械化生产而言,意味着产量低,需要的劳动力多。在劳动力价格越来越高的今天,手工酿制的成本远远高于机械化生产。茅台也曾运用一些白酒机械化设备进行过机械化生产实验,但茅台酒传统酿制工艺太过复杂,机械化设备远不及人工操作精细,既达不到制曲对曲块的形状、松紧度等参数要求,也达不到制酒对蒸煮、出入池、蒸馏等工序的参数要求,最终影响了基酒质量。因此,茅台一直坚持着人工制曲、人工制酒。
茅台对传统的坚守,是对茅台味道的坚守。如果茅台传统酿造工艺改变,茅台酒就变味了。莫言在题为《守旧与创新》的演讲中谈到,“我们怀念古老的味道,比如说老祖母煮的鸡蛋味道,母亲蒸的馒头味道”,[1]这是因为平凡可见的事物正在悄悄变化,想尝到旧时的味道反而成了奢求。然而茅台的工艺和操作未曾改变,也因此保有最初的味道,如今的茅台酒与巴拿马展会上的茅台酒一脉相承。再过10年、30年、100年,人们喝到的茅台酒,和现在的酒也是一个味道。茅台的坚守保证了茅台酒不变味,它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一样香。
在茅台传统酿造工艺中,酿酒车间刚出产的新酒并不能直接勾兑,需要进行长达三年的贮存,而勾兑好的酒也不能直接出厂销售,需要再进行一年的贮存。贮存让茅台酒自然老熟,酒的辛辣味及杂味逐渐消失或减轻,变得柔顺、醇和,香味协调,出现陈酒的独特风味。一瓶茅台酒至少需要五年时间才能进入销售渠道。
茅台曾实验模拟茅台酒的自然老熟过程,虽取得了一定效果,但人工老熟的酒始终不如自然老熟的酒那么醇美,只得放弃人工老熟办法,坚持传统酿造工艺,把茅台酒交给时间,让岁月酿制美好。
正如莫言访问茅台后所说:“酒看起来是人酿造的,但其实是大自然酿造的,是天造地设的。茅台最大的优势,就是它一切的传统工艺都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来做,不会因为茅台酒的畅销而盲目扩产、偷工减料。”
在重重困难中,茅台始终坚守传统酿造工艺。也正是这种对传统的尊重与敬畏,铸就了茅台卓越的品质,让茅台得以长盛不衰,赢得老百姓的口碑,而这也是茅台工匠力的特质之一。
以人的传承为核心
茅台酒酿造工艺能够传承至今,离不开家族、师徒的世代传承。最初,技术的发现具有偶然性。人们在生产生活中偶然发现某种技术,这使得技术获得具有神秘性。在科学技术尚不发达的时期,一对一的师徒教授、家族传世为主要传承方式,而且内容以实践经验为主,需要靠悟性,讲求“口传心授”“心领神会”,尚未达到科学理论的高度。这样的传承方式具有单一性、稳定性,徒弟能够较为完整地传承师傅的技艺本领,但无法进行大规模、系统性传承。如果工匠后继无人,技艺就面临失传的风险。而茅台酒酿造工艺的成功传承就在于,在传统师带徒的经验教授基础上,对工艺技术进行规律总结,提炼成科学理论和知识体系,让大规模传授成为可能,规避了失传的风险。
茅台师徒之间,是对茅台酿造工艺的传承,是酿酒之道的接续。每一位茅台人心中都有传承和保护传统工艺的责任感,他们将守护工艺质量作为信仰,不允许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破坏工艺。在茅台,常能听到工人们说:“这是祖先留下来的,我们要完整地传给后人,不能让工艺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
在建厂前,茅台传统酿造工艺作为中国传统手工艺的一种,一直延续着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父传子的传承方式,同时师徒传承与父子传承并行。为了让茅台传统酿造工艺能长久延续,建厂后,师徒传承发展为茅台传统酿造工艺传承的主要方式。茅台在企业内部开展“师带徒”活动,让师傅和徒弟在一教一学中领悟茅台真谛,明白茅台的酿酒之道。
尊师重道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古人遵循“天地君亲师”伦理观,将传道授业解惑的师父当作天地、父母般尊敬。从徒弟的角度看,父母生养了自己,而师傅教授自己谋生的技能,师傅是与父母同等重要的存在。从师傅的角度看,徒弟跟自己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沿袭了自己的“道”,使自己的理念和事业不至于失传,与自己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
在茅台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前辈给后来者留下了许多记忆,有当过兵的茅台人讲述炮火轰鸣的战场故事,有祖辈三代对茅台发展变化的见证,还有烧房后人对先辈遗志的继承。
在已经退休的茅台首席酿造师严刚心里,自己在茅台酒厂的成就,是老班长生命的延续。进入茅台酒厂工作之前,他曾在战场保家卫国。当炮火落在身边,他经验不足不知如何躲开时,是他的老班长一把推开他,救了他一命。但老班长却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退伍后进了茅台酒厂工作,劳动强度很大,严刚却从不叫苦叫累。他认为即便再苦再累,也要干好每一天的工作,不能因为苦因为累就糊弄。对他来说,好好工作,干出点成就来才能感到很充实;干不好,就对不起拉了自己一把的班长。后来,严刚通过自身努力,成了茅台的首席酿造师,老班长的生命,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另一种延续。
对于“茅三代”而言,茅台是家,祖孙父子都为茅台工作,是对家的传承。茅台制酒十七车间的工作人员李萍是个名副其实的“茅三代”,她的祖父曾为茅台工作,她的父亲也在茅台任职。从小,她就常听长辈说起茅台,说起肩挑背扛、背糟挑水的艰苦创业时期,说起他们如何酿酒、茅台如何帮助他们安身立命。受长辈影响,她对茅台有很深的归属感,一毕业也进入茅台工作。
李萍还记得,在祖父讲述的故事中,她现在调任的十七车间,原本是一片荒地;她也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到茅台酒厂找父亲时,酒厂对面是荒山野岭,如今已经满是茅台员工亲手植下的树,蓊蓊郁郁。时间飞快,在三代人之间传承的,是对茅台发展之路的记忆,也是对茅台变化的见证。
茅台的传承对制酒十六车间的酒师周胜然而言更显得充满戏剧性。1929年,贵阳人周秉衡在茅台镇开办了衡昌烧房,修有17个大窖。后来衡昌烧房因为年产量低,难以维系,周秉衡只好与赖永初合建大兴实业公司,将衡昌烧房算作资本。但此举并未挽救衡昌烧房的颓势,不久周秉衡就因债务将衡昌烧房卖给了赖永初。由此,周秉衡的衡昌烧房更名为赖永初的恒兴烧房,也就是后来“三茅合一”中的赖茅。
周秉衡就是周胜然的先辈。茅台建厂后,周家人陆陆续续进入茅台酒厂工作。周胜然的父亲也曾在茅台酒厂工作,但由于当年茅台的境况不好,一度发不起员工工资,他为了养家糊口,只能放弃酿酒,离开茅台。至今,周胜然的父亲还在为自己当初的离开感到遗憾。
周胜然已在茅台制酒20年,他一直十分庆幸自己能通过社招进入茅台,格外珍惜这份工作,也很感激茅台。做一名制酒工人前,他开过出租车,也打过零工,始终觉得不合自己的心意。加入茅台后,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生活品质日渐提高,不再担心家人的生活开销,少有拆东墙补西墙的窘迫境况,休假的时候还可以带上家人自驾旅游。这是周家先祖命运的反转,也是茅台数代不衰的原因。
周胜然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也能加入茅台,为茅台工作。他认为茅台酒养活了他们好几辈人,如果没有茅台酒厂,就不会有现在的新生活。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继承茅台传统酿造工艺,把茅台酒传承下去,把茅台精神传承下去。
茅台人对茅台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他们或是生于茅台、长于茅台,或是听着茅台的故事长大。他们从茅台获得生活所需,在茅台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茅台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传家宝。茅台建厂至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但任何一个茅台人口中的旧事都不平凡。透过这些故事,我们仿佛能看到先辈们为发展茅台所做的一切努力,他们的手艺、他们的情感记忆历历在目。茅台的工艺、关于茅台的记忆、对茅台的热爱,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绵延不绝。
[1]摘自王子谦的《莫言谈创新与守旧:创新非万能 一些领域需复古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