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新天地

随着元宇宙技术的发展，当代艺术受到很大的影响和冲击。更公正地说，当代文艺与元宇宙之间相互刺激，关系非常密切。比如，“元宇宙”一词是由美国科幻小说家尼尔·斯蒂芬森1992年首次提出来的。在小说《雪崩》（Snow Crash）中，他如此描述元宇宙：

只要在人的两只眼睛前方各自绘出一幅稍有不同的图像，就能营造出三维效果。再将这幅立体图像以每秒七十二次的速率进行切换，它便活动起来。当这幅三维动态图像以2000×2000像素的分辨率呈现出来时，它已经如同肉眼所能识别的任何画面一样清晰。而一旦小小的耳机中传出立体声数字音响，一连串活动的三维画面就拥有了完美的逼真配音。

所以说，阿弘并非真正身处此地。实际上，他在一个由电脑生成的世界里：电脑将这片天地描绘在他的目镜中，将声音送入他的耳机中。用行话讲，这个虚构的空间叫作“元宇宙”。阿弘在元宇宙里消磨了许多时光，使他可以把“随你存”中所有的烦心事统统忘掉。

现在，阿弘正朝“大街”走去。那是元宇宙的百老汇，元宇宙的香榭丽舍大道。它是一条灯火辉煌的主干道，反射在阿弘的目镜中，能够被眼睛看到，能够被缩小、被倒转。它并不真正存在；但此时，那里正有数百万人在街上往来穿行。

“计算机协会全球多媒体协议组织”的忍者级霸主们都是绘制电脑图形的高手，正是他们精心制定的协议，确定了大街的规模和长度。大街仿佛一条通衢大道，环绕于一颗黑色球体的赤道之上，这颗球体的半径超过一万公里，大街长达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公里，远比地球赤道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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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现实世界中的任何地方一样，大街也需要开发建设。在这里，开发者可以依附于主干道构建自己的小街巷。他们还可以修造楼宇、公园、标志牌，以及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东西，比如高悬在半空的巨型灯光展示，无视三维时空法则的特殊街区，还有一片片自由格斗地带，人们可以在那里互相猎杀。

这条大街与真实世界的大街唯一的差别就是，它并不真正存在。它只是一份电脑绘图协议，写在一张纸上，放在某个地方。大街，连同这些东西，没有一样被真正赋予物质形态。更确切地说，它们不过是一些软件，通过遍及全球的光纤网络供大众使用。

大家看到，如今很多老百姓理解的元宇宙，基本上与斯蒂芬森想象的差不多，尤其是关于“元宇宙炒房”的想象。实际上，“元宇宙”这个词自1992年出现后，并没有流行开来，或者说很快就“死了”，但2021年，由于扎克伯格的炒作，它又突然“爆炸性”地复活了。

在很大程度上，如今人们关于元宇宙的想象，受到一系列科幻小说，尤其是赛博朋克（Cyberpunk）小说的影响，比如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的《神经漫游者》（Neuromancer）、菲利普·迪克（Philip K.Dick）的《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弗诺·文奇（Vernor Vinge）的《真名实姓》（True Names）、奥森·卡德Orson Card的《安德的游戏》（Ender’s Game）等。

除了科幻小说，科幻电影也刺激着大家对元宇宙的想象。除了前文提到过的著名科幻电影，还有很多与元宇宙相关的影视作品，比如《阿凡达》（Avatar）、《夏日大作战》（Summer Wars）、《无敌破坏王》（Wreck-It Ralph）、《她》（Her）、《虚拟革命》（Virtual Revolution），以及英国著名的科幻电视剧《黑镜》（Black Mirror）等。日本的漫画作品对元宇宙话语启发也很大，比如大友克洋执导的《阿基拉》（Akira）、木城雪户的《铳梦》（Gunnm）等。此外，还有很多人是通过电子游戏来想象元宇宙的，比如著名的电子游戏《第二人生》（Second Life）、《我的世界》（Minecraft）、《罗布乐思》（Roblox）、《堡垒之夜》（Fornite）、《沙盒》（The Sandbox）等。

总之，当代大众文化的科幻部分，是元宇宙艺术叙事的重要组成部分，极大地拓展了未来元宇宙愿景的想象空间。并且，这些文艺想象并非一味赞美元宇宙，而是表现出很强的批判性，深入地思考元宇宙与人之间深刻而复杂的关系。

这里要特别批评一种把元宇宙等同于人类全部想象的夸张说法。一些人认为，所有的小说、电影等文艺形式都是想象了一个新的不存在的世界和一些不存在的人物，比如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贾德的《苏菲的世界》，因此都属于元宇宙文艺的范畴。按照此种逻辑，“黄粱美梦”“南柯一梦”、《聊斋志异》和《西游记》描述的都是元宇宙。显然，这是非常荒谬的想法。元宇宙以ICT发展为基础，是当代最新的科技想象，《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对现代科技一无所知，如何能想象元宇宙？！

艺术家的想象刺激元宇宙叙事，反过来艺术家们也受到元宇宙技术发展的激发，VR电子游戏显然包含诸多艺术要素，比如歌曲、人物形象、故事线索等。与元宇宙相关的科幻文艺作品数量增长，尤其是新科技艺术者发现了NFT的唯一加密货币令牌，使得数字化艺术品（JPG格式和视频剪辑形式）的版权得到明确宣示，因而可以进行买卖，因此相关的元宇宙技术应用实际上扩大了原创性艺术品的范围。由于NFT涉及艺术品资本市场的创新，资本力量对这一块也极力炒作，因此近来NFT艺术品交易日趋火热。

元宇宙艺术叙事的主体是艺术家与艺术评论家，尤其是当代艺术和新科技艺术的从业者。元宇宙技术集群突飞猛进，与当代艺术产生强烈的碰撞，刺激着艺术家的灵感，催生全新艺术样式，使所谓“当代艺术危机”更为突出。元宇宙艺术叙事的特点是积极、浪漫和美，目标是借助新技术寻找美学表达的新形式。在元宇宙艺术叙事中，元宇宙被视为数字艺术（尤其是VR艺术）的新疆域和新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