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纸兔子
“拉芙尔，我逗你玩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折小兔子。”
这句话好像一阵风，吹动潺潺流水中央的落叶，然而很快便顺水而下，仿佛这一瞬的晃动从未发生。
拉芙尔停下脚步，回过头，扬了扬下巴：“哼！行吧，允许你用纸兔子哄本小姐开心！”
伊斯贝拉笑了，在客厅拿了一张白纸，折起了小兔子。伊斯贝拉的每根手指灵巧得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叠纸，对折，翻折……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用纸折的小兔子就出现在伊斯贝拉的手上。
在一旁看小说正起劲的的阿特希多见状，惊叹道：“哇！伊斯贝拉你还会折纸兔子啊？好漂亮！你的手真的好巧啊！”不过也就惊叹了一下，都没来得及注意到伊斯贝拉冰川融化了一般的温柔神色，就又一头扎进文字的世界。
伊斯贝拉放下折好的兔子，目光移向厨房里正在一边忙碌处理食材一边和曼达多沙有说有笑的拉芙尔，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去，恢复了往常淡然的神情。
他竟然有些失落，真奇怪，大家都是朋友，他失落个什么啊？
伊斯贝拉把折好的兔子藏了起来。他盯着自己的手出神，看见那只纸兔子，他就会想起母亲。因为纸兔子是他的母亲教他折的，他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折过了，刚刚还能那样熟练地折好他自己也惊讶。
他想起母亲第一次折纸兔子是为了哄他开心，她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说：“你父亲当年也是拿纸兔子哄我开心的。”那时候母亲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笑，看起来很幸福。可能，第一次得到纸兔子的时候，母亲，是幸福的吧。
母亲去世之后，他再也没有折过纸兔子。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再次折纸兔子，是为了哄女孩子开心。
天将近完全黑了，最后一丝暮光被浓郁入水的夜色浸没以后，拉芙尔站在餐桌前，大声宣布：“开饭了！”
“好耶！”闻到美食的香气，早就饥肠辘辘的阿特希多丢下书，跳下沙发，一个箭步冲到厨房，预备洗手吃饭。厨房因为站着个曼达多沙，所以显得有些拥挤，拉芙尔挤出来，褪下围裙，站在正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的伊斯贝拉面前，低头，板着脸，注视着伊斯贝拉。
伊斯贝拉被笼罩于拉芙尔的阴影里，周身黯淡了几分，便抬起头，看见拉芙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俯视着自己。
“吃——”
“知道了。”伊斯贝拉打断了她，说着就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伊斯贝拉神色平淡，一扫下午的温柔，这种变化让拉芙尔一愣一愣的。
自从拉芙尔初见伊斯贝拉以来，她就是这样一副淡然平静的样子，虽然不至于拒人千里之外，但是很难让人觉得亲近，所以今天下午伊斯贝拉突如其来的温柔和亲近，让拉芙尔这样娇纵惯了的人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但是伊斯贝拉现在和往常无二的冷漠淡然的样子让拉芙尔一度怀疑伊斯贝拉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症。
伊斯贝拉在厨房洗手，其他人早就在餐桌前坐好了。今天拉芙尔参与了做饭，菜品的卖相比以往提高里不少，连土豆都做出来高级餐厅的感觉。
“曼达多沙，为什么伊斯贝拉的主食跟我们不一样啊？”阿特希多看着伊斯贝拉餐盘里的牛排，心中羡慕得口水都要从眼角留下来，“偏心！”
“这这这……这也不能怪我啊？伊斯贝拉中午没吃饭，算是给她加餐的。”曼达多沙摸摸脑袋，皱眉回应道，“再说了，伊斯贝拉这份也不是我做的啊！是大小姐特意给伊斯贝拉做的。你看我都没份呢！不过你要是想吃，我明天做给你。”
“好！说好了啊！”
“那必须的！”
餐厅的声音传进厨房，伊斯贝拉的嘴角翘起，压都压不下来，他不知怎的突然心情就愉悦了起来。
伊斯贝拉在厨房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复平静，强忍住嘴角上扬，压下心头莫名其妙的的喜悦。
坐在餐桌前，伊斯贝拉故作镇定，说：“怎么我和其他人的主食都不一样？”
“哦！想着中午你没吃上饭，晚上给你做点好的。独一份！算是中午没叫醒你让你错过一顿午饭的赔礼！本小姐够意思吧？”拉芙尔得意洋洋道，伊斯贝拉仿佛能够看见拉芙尔身后摇到飞起的尾巴。
好可爱。
“感谢拉芙尔小姐厚爱。”伊斯贝拉终于没压住笑容，笑的灿烂，连眉眼都染上明朗的笑意，像是百年不化的冰川遇到了难得的炽热，竟是直接融化了，“没想到拉芙尔小姐的手艺也那么好。”
拉芙尔一时有些恍惚，面前的少女和她今天早上画的伊斯贝拉蓦然重合。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我居然看到伊斯贝拉笑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啊！痛痛痛痛痛！不是，你在做梦，为什么要拧我？”曼达多沙被阿特希多拧到疼得龇牙咧嘴，痛苦道。
“我不忍心伤害我自己罢了。”阿特希多一本正经道，大有要把三根手指竖起来发誓的气势。
曼达多沙一脸震惊，眼睛瞪大像铜铃，嘴巴张得能让人看见他的胃：“那你就忍心伤害我了？”
“嗯哼~哪有~”阿特希多眼珠子滴溜溜转得比那山上的猴儿都灵活。
曼达多沙见她死不承认，便把血泪转化为食欲，开始迅速扫荡餐桌。曼达多沙在心里含泪宣布，阿特希多在他心中的文静女神形象彻底崩塌。
“曼达多沙！留点给我！”
好，现在是吃货少女了。哼！明天给阿特希多的牛排切少一点，势必要让她知道，厨子也是有脾气的！
餐桌上一片和乐，只有拉芙尔耳尖通红地埋头苦吃。
啊啊啊，伊斯贝拉怎么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可亲的人格了？犯规，这是犯规！别以为这样迷惑她她就不生气了，不把纸兔子亲手交到她的手上她是不会原谅伊斯贝拉的！
伊斯贝拉看见拉芙尔鼓着腮帮子，耳朵通红，长得很像博来希纳家养的一只叫卢拉的兔子，按耐住想要揉上一把的冲动，伊斯贝拉转移视线，不再看着拉芙尔，低头安静吃着拉芙尔特意为他准备的晚餐。
手艺竟然意外地好。
阿特希多和曼达多沙拌着嘴，拉芙尔和努尔时不时插上两句，餐桌上热热闹闹的。
他在看，他们闹，他也笑。
伊斯贝拉在很久很久以后，依然总会想起这一段和他们在一起度过的少年时光，幸福而充实。
晚饭过后，阿特希多和努尔推推搡搡地收了餐具，在厨房洗碗，曼达多沙直接回到房间接听因为外出出差许久没见的老爸的电话。客厅只剩下伊斯贝拉和拉芙尔。
“本小姐就先回房间了，明天一早还要在主殿集合呢！”
见到拉芙尔转身要走，伊斯贝拉叫住了她：“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哦——随便吧！反正你做的都好吃。”拉芙尔头也没回，随意地摆了摆手，又预备迈步离开。
伊斯贝拉正等着拉芙尔提要求呢！没想到她居然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夸得伊斯贝拉脸都有些发红，怕她直接就回房间了，没能把折好的纸兔子交到她的手上，伊斯贝拉想也没想就直接拉住了她的手：“等等！”
伊斯贝拉绕到拉芙尔的身前，把纸兔子郑重地放在她的手心里：“呐！说好给你的，喜欢吗？”
“喜欢！”看着手心栩栩如生的纸兔子，欢喜之情从心底溢满，流露在她的笑里，金色的眼睛都好像发着光，但是嘴还是挺硬的，“所以……明天我还要一个！”
伊斯贝拉最终没有忍住自己的手，仗着自己比拉芙尔高上一些，揉了一把拉芙尔的头发：“好，明天再折一个给你。”
“伊斯贝拉，本小姐头发被你揉乱了！”拉芙尔退开一步，护住自己的头发，看着有些生气，像极了炸毛的小猫，“罚你这个月每天都给我折一只纸兔子！”
伊斯贝拉失笑点头：“好，没问题！”
拉芙尔“噔噔蹬”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试图以伤害地板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门被关上，笑意不减的伊斯贝拉坐在沙发上，翻看今天的报纸。
——————
“曼珠、沙华，好久不见了！”
曼珠听见有人敲门，刚打开门就看见面前的少年笑着跟自己打招呼。
因为不放心妹妹深夜独自给外人开门，跟在妹妹身后的沙华，看清来人后，一脸不耐：“啧！尤西塔家的，我们明明前天才见过，废话少说，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站在房门口的黑发男子笑了笑，说：“我们商量一个事儿，怎么样？”
沙华没开口，只听见她身前的曼珠说：“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