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食
深水埗的爱文生，资深食猫的夜宵天堂，往往天刚擦黑落满吃客，等到九、十点钟更是一座难求。
露天的灶台烹起纵跃的明火，昏暗的灯光下觥筹交错，四下里碰撞的啤酒杯，把一间开了六十多年的大排档的精粹发挥到淋漓尽致。
九点一刻，从铺子外走过来一个不甚起眼的的中年男人，可以说是泯于众人，但柜台后收银的排挡老板晃眼瞟见直接丢下一把纸钞，脚上人字拖反穿着冲了出去迎接。
来人叫刘铭健，44年生于港岛，毕业于新法学院，现任港岛皇家警察警务处行动副处长（DCP），身材富态，面部圆润，谢顶，好食。
大排档老板见有贵客上门，哪怕门口排了一长串队伍也先安排进唯一的包间，身后伙计不住安抚，“老板东家，老板东家。”
“要一个椒盐鲜鱿、一个黑椒薯仔牛柳粒、一个豉椒炒蚬，两碗米饭。”
“好的，”老板亲自记着菜单，“今天的空心菜很嫩，要不要来一份？”
“来一份，”刘铭健闭目养神，头顶空调吹得很盛，“一会我有客，麻烦迎他进来。”
“唔问题，”老板给警队未来一哥掺上玄米茶退了出去，几乎小跑奔至灶间，他要亲手炒制。
又隔了半个钟头包间门复被推开，进来的是一身西装笔挺像是上层打工仔的中年人，不过细看被名牌西装包装下的身体强劲挺拔，尤其是胸前的两块肌肉与码头上的力工也不遑多让。
“刘Sir，”来人态度恭谨，进来后把随身提的公文包放在脚边，从里边抽出一打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打印纸。
刘铭健歪了下头示意对方把东西递过来，后者连忙双手呈上，随后退到一旁站着垂手等待。
目光落在打印纸的扉页：油尖旺社团名录及主要人员名单，被一张红色标签纸标识。
第一页：油尖旺区，九龙，雅翔道-连翔道-汇翔道以及佐敦道以南，十六栋楼，八十八间商铺，月上缴费用约35万。
所属帮派：义源堂-14U分部，堂主王仕康，绰号“烂唬王”，帮派成员114人；
核心：师爷甘良财，四义虎：马文山、张顺乾、黄秋、雷东黎；
其它登记在册成员：姜乐山，权良骥，连高韵，厉同，杜文石，申勇捷，苏正雅，宿星宇，贾睿德，郭子墨，索俊哲，何立果，蔡和泽，冯阳辉，宫经业，甄和安，李致远，闻乐山，马意致，幸玉宇，容乐逸，劳朋兴，鄂乐音，常凯康……
余下一页纸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刘铭健表情木然的翻到下一页：
油尖旺区，九龙，厂州道-弥敦道以西-佐敦道以北-西贡街-长乐以南，六十八栋楼，三百零五间商铺，月上缴费用约107万；
所属帮派：新义安-九龙，龙头：万和年，绰号“万年长青”，帮派成员506人；
核心：大路元帅夏宏伯，二路元帅：庄泰鸿，孟烨霖，崔飞鸾，储鹏池；
其它登记在册成员：刘宏朗，任奇邃，白志新，梁良弼，简宾鸿，冯瑞，程欣……
名字密密麻麻延续到下一页，下下一页，整整三张纸，偶有一两个名字用荧光笔标红，中年男人恰时解释：“红名的可能是公职人员，还需要多一点确定。”
刘铭健眼皮未动，跨过红色标签纸手指勾到下一张蓝色标签纸，中间相隔错过十几页：
蓝色标签纸下的第一页：元朗区，元朗，洪天路-天影路-元朗路及永宁村、凤池村等其它五村，工厂十四间，商铺两百余所，月上缴费用约87万；
所属帮派，壹：潮汕帮-元朗，话事人：石正文，绰号“麦蚊”，帮派成员108人；
核心：……
其它登记在册成员：……
第二页：所属帮派，贰：新洪义-新义按分支，揸Fit人：廖玉龙，绰号“五爪玉龙”，帮派成员78人；
核心：……
其它登记在册成员：……
刘铭健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过去，后边还有好几页直接跳过，接着打开绿色标签纸：屯门。
同样是记载着相同格式的帮派和人员的名单，差别是有些地名的统计看上去要繁杂一些。
尔后是青色标签纸后的离岛，粉色标签纸的南区，紫色的东区，黄色的西贡，尤其详实的荃湾和西贡，还有北区，厚厚一叠，比大学里的导师上课夹的讲义还扎重。
视线会停在一页纸上几秒接着翻开下一页，到最后几乎是走马观花，等到最后一页翻完，差不多用去十分钟左右。
“所有全部了吗？”刘铭健摘下眼镜挤了挤鼻梁。
“能统计到的都在这儿了”中年西装男老实回答道，“时间跨度近一年，九成以上人员未变，这一个月一直在查漏补缺。”
“好，”刘铭健把名册背扣着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包间外传来敲门声，店家老板托着几只餐碟推门而入。
顿时不算宽敞的室内黑胡椒的辛香味涌动，夹杂着豉油的皴香，光闻气味就让人食指大动。
刘铭健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竹筷，持筷半空未下箸，偏了偏头。
中年男人马上会意捡起地上公文包，“那个……刘Sir，我们老板的请求……”
“我会考虑。”
中年男尽力克制喜形于色，不敢再做耽搁怕引起对方丝毫不耐躬身退出门外。
刘铭健下筷夹起一条牛柳，先是凑近闻了闻接着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皱紧的眉头有了片刻舒缓。
随后又捻起一根菜叶，翠绿欲滴，蒜香夹杂着绿蔬的清香，果然如老板说得很爽嫩。
“咚咚——”门上又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进，”刘铭健把筷子放下，背靠在椅子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来人中等身材，干练清瘦，四十五岁上下，天热把西装搭在手臂上，看得出是一路小跑而来，面色白净带教员气，额头布满汗水，常年坐在办公室稍一运动有些气喘。
警务处高级助理处长——江英耀，刘铭健直系下属，甲部行动课协管刑事部，从警22年，曾在米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进修法学学位，不出意外接任下一界警界核心之一。
前提是，在任时不能出任何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