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找画
向阳吃不惯鲜鱼脍,关珣便找抵应要了蜜柑酱。吃了一半,笋泼肉面也上来了。
关珣看着她吃,对方才的问题不依不饶:“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去招惹那厮。”
向阳道:“你得招摇,但也要招得其所呀。你在这里跳舞都不比他看见你有用,我就想把他引来,让他使劲儿乱,让他上面的人头疼!你看那姓李的不就晾在家里晒月亮了吗?”
关珣盯着她好一会儿,突然认真说道:“不可再做这些。不管你是谁,这些事都别做了。”他之前觉得这姑娘邪乎,可她对自己没恶意,便想劝她不要多管闲事。
向阳却笑:“我爱听你说话……”
关珣挑眉:“但是不听话,是吧?”
向阳耸肩:“我也没害你呀。再说,我也是有本事的,要不那牌牌这么容易掉地上吗?”吃罢,舔着嘴往外头看,见齐成领着人进了大相国寺。“你看,他真来了,不过我那朋友也不是好欺负的。”
关珣不知她那位朋友是谁,但向阳所谓的手艺,他只能联想到市井混混顺手牵羊的本事。
向阳回头又问:“对了,你从丹青宝斋那边买了什么?”
关珣道:“一个笔洗,五支笔。”
“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你买的东西说了什么,你刚才来找什么?”眼看关珣紧绷着,神色不虞,便知他又要变刺猬了。她瘪嘴叹道:“你不信我,说不定我能还能帮上忙呢。”
关珣哼一声,心想她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他心里寻思,刑部扣下的那封信至今没能破解,说给这姑娘听也没什么,便将那首诗给她提了一口。
向阳认认真真地听完,不再言语,转身静静地趴在窗边,目光落在外头张灯结彩的街道上。
这时,大相国寺的晚钟响起,可见僧人鱼贯而出。有的香客从各方出来,去了斋房用膳。后面炊烟灭了,是烧猪房的方向。
向阳蓦地抬头:“我想再去里面看看。”
关珣不以为意:“这时候晚了。”
向阳摇头:“不晚的,我不找和尚,我找一幅画。”
关珣看她有了主意,便问:“什么画?长什么样?”
向阳沉吟半晌,在脑中描绘着能记着的特点。“就是……有九人和一辆车,车上载着大佛,周围还有好几个小人儿的。如果大相国寺里头有,那或许谜底就在这儿呢?”
这话说到关珣心坎里了,如果只说如来和罗汉,那京师庙里比比皆是,但她描述得更细,且不一般。他也猜测谜底在大相国寺,但诗的后面三句都看不懂,是以亲自走一趟大相国寺,便是想碰个运气。
关珣原本也不是孤影自怜的人,但入京之后不是碰壁便是钻死胡同,今日算起来,距离仲秋还剩四天,他几乎一无所获。他心中喟叹,下一刻却福至心灵,蓦地抬头盯着那鬼精灵般的小姑娘,心道自己的运气也未必真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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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花朝,花街柳巷依旧传来急管繁弦。
大相国寺里的香客却少了,僧侣回去做晚课,便是方才最多人的祈愿路也畅通无阻。
关珣跟在向阳身后,去了鼓楼第一层出来,再去资圣门转悠,仍是无果。他见小姑娘拉耸着肩,跟泄了气似的,不禁好笑。“今日晚了,明日再来吧。”
向阳却不理他,径直来到前面的大殿长廊大致看了一眼。这里的油灯太少,只能照亮少许地方,看得见一些文客的题字留书,后头阴暗的一片却看不大清楚。她找了一个小沙弥借灯笼看壁画,顺着左壁一路过去,指腹在墙上慢慢地划过。
关珣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幅画肯定不小。
“啊,找着啦!”向阳欢喜地回头嚷道。
关珣快步过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一幅色彩富裕的壁画。他非信徒,但牛车上的不像如来佛尊。只见牛车后有幡旗,车边有九人,背景云端还有好些人。
向阳的灯停留在画里的车上,她回头找关珣,正好被他搂在怀里。心慌意乱的感觉爬上心头,让她一阵窒息,心如捣鼓之下,她佯装镇定地抬了头。关珣的身子紧贴着她,但目光如刀穿刺夜空,看着她身后不知名的角落。
有人!
向阳按下心中的澎湃,小声问他:“可是有人?要我做什么?”
关珣在她耳边说道:“跟了尾巴,你跟着我。”
向阳想看一眼,却被关珣半搂着前行,自他双臂传来的内劲之稳,好似前方山崩地裂也无所畏惧。她神情有些恍惚,再往前看,只觉得长廊好似一条无尽的道,看得见外头灯座和墙外的火树银花,他们却在死沉的气氛中缓缓而行。
两人刚过长廊,关珣忽然将她送到左侧暗处,回身掷出两枚钢针,疾步纵身入长廊去。斗篷翻飞,形如豹螭,只那一瞬便已近身。
那黑衣人中了暗器还极力奔跑,后头不知哪里蹿出一个,过几步却摔了个狗吃屎。这么一来,两个都给关珣制住,当夜便惊动了官府,上交刑部。
向阳在刑部对首的酒肆里喝着方才开封的米酒,却食之乏味。她摇着杯盏,想起方才大相国寺里的一幕,心里又慌又燥。
此时,挑哥儿已经躲过齐成搜捕,扮作老叟来到她面前。挑哥儿问她搭台,坐下后找酒肆的老板娘要了一碗馄饨。他喝着茶水,小声道:“还不走吗?再过四天便是仲秋,你还想给他送终?”
向阳苦恼地喝了一口酒,目光落在刑部大门前的石狮子上,恋恋不舍。“我想帮他。”
挑哥儿叹气:“你帮不上。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他要是肯跟你走,那是最好,不肯的话,你还是放手吧。惹一身腥,你也得意不来。再说了,那么多好哥儿挑,怎么就看上个短命鬼?”
“不许你说!”向阳怒斥他一声,后又放软了语气:“普天之下,就只有咱们不该论人寿命长短。我们是阎王爷收留的,该枪的还是要抢!”
挑哥儿嘿了一声:“难怪你阿母总说你是阎王亲闺女,够横的呀!”
向阳不想理他:“你来找我干什么?”
挑哥儿道:“催你走,不单是我,还有你孙伯。”
向阳挑眉看着杯盏里的米酒,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笑意盎然,眼里好似有了光亮。“挑哥儿再帮我一回,我们仲秋当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