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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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论秦

来到学宫的门口,泾阳君与蒙骜乘上马车,打算返回蒙骜的住处。

泾阳君问道“子骏学习的是哪个流派的思想?”

“我并没有跟某位老师专门学习某家的学说,来学宫只是为了这里的藏书。”

“那子骏觉得哪家学派的思想可以为政?”

“任何学派的思想都可以为政。”

“那么应该选择哪家学派的思想为政最好?”

“巿兄认为选择一个最好的思想,就可以一劳永逸,或者是选择一个最好的,其他的便可以完全无视了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

“请允许我用秦国举个例子。”

“但说无妨。”

“商鞅使秦国强大,秦人便信了商鞅之学。可是若要细细考究便可知晓问题的所在。”

泾阳君坐直身子说道“请子骏赐教。”

“谈不上赐教,对于商君在秦国推行的制度我并没有异议,毕竟从结果来看秦国得到想要的东西,对秦国国君而言这便足够了。所以我下面讲的话,巿兄可以当做是朋友之间的闲聊而不是一位游士想通过一位公子向国君进言。”

泾阳君笑道“子骏大可放心,我是不会把今天谈话的内容告诉任何人的,包括王兄。”

蒙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实商君最大的问题在于确立了所谓的‘非议’,即商君不允许别人议论他和他的政策。理由是其所谓的‘疑行无名,疑事无功。高人之行者,固见非于世;有独知之虑者,必见敖于民’此言虽是不虚,但也要考虑有时会出现智者也始料未及的情况,毕竟也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说法!正因如此商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即商君所感慨的‘法之敝一至此哉!’。商君所谓的‘法之敝’我认为在于‘无察’,商君实反乎?公子虔告商君欲反,即发吏捕之。杀于彭池,车裂碎尸传阅于国,曰:‘莫如商鞅之反者。’孟子云:‘左右皆曰可杀,勿听;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可知孟子之言可治商君之失,孟子之学可补商君法之敝。”

泾阳君点点头“那秦国要用孟子之学代替商君之术吗?”

蒙骜笑道“锄头用于春种,镰刀用于秋收。执一去万,犹如春毁镰刀,而秋弃锄头,此可以为智乎?稷下学宫就是齐国的‘储物室’,平时不用的物品放在这里,想用的时候从这里寻找。商君曾言‘吾以强国之术说君,君大悦之耳。然亦难以比德于殷周。’公子虽不为王,若可在秦国建立此室,则秦先以商君强国之术称霸天下,后以此室亦可比德于殷周,岂不美哉!如此,公子在秦国的地位可比周之周、召!”

泾阳君眼睛一亮,说道“如此甚好,不过还需要子骏助我才是,我会以上卿之礼待你的。”蒙骜笑而不语。

回到蒙骜的住处,泾阳君安排随从去买了一只羊、几坛酒用来明天招待荀况。公孙弘见状,嘱咐了一下骑士们,便带着弓箭骑着马出去了。临近傍晚公孙弘的马上挂着四只野鸡三只野兔回来了。

“你去打猎了?”蒙骜问道。

“我看泾阳君准备了羊,觉得我方空手会宴实在不美,便去附近的林子里打了点猎物,我还叫了两个人去打鱼,应该也快回来了。”话音刚落,两位骑士一人双手端着只大鳖,另一位怀里抱着一条大鲤鱼,二人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院门口。

公孙弘诧异道“你俩不是钓鱼去了吗?怎么弄成这样?”

一人回答道“是带鱼竿去的,被这两个东西弄折了,我俩一看还能让它们跑了吗!就跳河里了。”

说完院中先是沉默了一下,而后又突然响起爆笑声。公孙弘笑道“以后你俩再去捕鱼直接下河去抓,还能少糟践两条鱼竿。”

蒙骜说道“厨房有两个挑水用的大木桶,装些水把鱼鳖放进去吧。”

泾阳君看着蒙骜笑道“‘饮御诸友,炰鳖脍鲤。’倒也是应景。”蒙骜听罢,回以微笑。

次日清晨,众人便开始忙碌起来。泾阳君、公孙弘、蒙骜穿戴妥当后,便站在院门外准备迎接荀况。其他人则是为烹饪做准备,把羊肉切成小块用木签穿好;用芦苇叶子将鳖包裹严实,再用盐水搅拌黄土所制成的泥进行包裹;以上两种食材还有剥了皮去除内脏的野兔是要进行烧制的;野鸡是要用陶瓮进行炖煮,而鲤鱼则要做成脍,也就是生鱼片,搭配着醋来食用。

蒙骜的仆人驾车前来,荀况见三人在等自己,连忙下车施礼道“小子不敢让三位迎接。”

蒙骜笑道“再怎么说你也是客人,而且是第一次来我家,所以想着还是出来迎接的好,请进吧。”

四人进了客厅,位置已经摆好,蒙骜说道“泾阳君是秦人,子卿是赵人,请就客位。”而蒙骜与公孙弘做主位,蒙骜与泾阳君坐在靠北的位置上。其他的骑士随从在院子里饮宴。

泾阳君对荀况说“有几件事想请教先生,请先生赐教。”

“不敢在泾阳君面前为先生,请问。”

泾阳君笑道“昨日交谈还留有一个问题,想请您先讲讲那件事!”

“哦,那并不是学宫的必要的职能,只是诸夫子觉得前辈们‘述而不作’随着时间流逝恐后学之间分歧过甚,便整理诸家学术精要以便后人学习。”

“原来如此!那请问应如何‘为政’?”

荀况答道“对贤能的人不能按照资历进行提拔,罢免无能的人不能有片刻的犹豫。对首恶元凶不能有恻隐之心,对自律的人则不必等律令齐备之时再来驱使,了解并能运用这四条便是为政的基础。”

泾阳君与公孙弘陷入沉思。

蒙骜笑道“泾阳君昨日参观学宫后打算在秦国创办一个,子卿所说的‘贤能不待次而举’不正是学宫的宗旨吗?”

泾阳君对蒙骜笑了笑,而后又对荀况说“子微言大义,当有后论,不知可否继续赐教。”

公孙弘看到门外站着的侍从便说“宴饮已经准备好了,不知荀子刚才所说的内容有没有记录可供吾等拜读。”

“嗯,吾前几日偶有心得。”说着从中取出一个书囊“刚才所说正是此篇的开头,草草写成,望诸位指教。”

泾阳君因为距离近所以先接了过去,见标签上写着“王制”二字,说道“等宴饮过后,吾一定仔细拜读。”

蒙骜笑道“宴饮过后我等共赏子卿的文章。”说罢举起耳杯走到泾阳君案前道“诸位请举杯,敬泾阳君!”室内和院中的人共同举杯道“敬泾阳君!”说罢,泾阳君和蒙骜冲着对方笑了起来。

众人一饮而尽,泾阳君则起身执杯来到荀况席前“吾敬荀子一杯!”

荀况连忙避席道“况不敢当!”

“无妨,不知荀子愿不愿意到秦国去?”说完泾阳君看了蒙骜一眼,蒙骜也看了回去。

“这个……”荀况也看了一眼蒙骜,而蒙骜则端起耳杯喝起酒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泾阳君猜不准蒙骜是怎么个意思,就愣在那里。荀况见状立马回应道“多谢泾阳君的抬爱,小子目前尚在研学之中,且泾阳君要在齐国待些时日,如此此事应该不急于一时,且去秦国亦是路途遥远,可否允许吾再仔细地考虑一番?”

泾阳君听罢点了点头冲着荀况行了一礼后便回到坐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