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问策
酒宴摆下,上了醇酒烤鸡煮羊鱼脍。文锦端着耳杯喝了几口,看着下面吃着正香的使者问道“说吧!主父要问什么事?”
“哦。”使者放下鸡腿骨言道“是这样,当今天下赵、齐、秦为盛,又以秦、齐为未定之雌雄,赵国若想独霸天下应如何做呢?”
文锦喝了口酒道“齐国新王初立薛公出走,新旧交接态势不明,日后恐有大祸降临,固可知赵之祸在秦不在齐;魏文侯合三晋之力则南胜楚于连隄,东胜齐于长城;比于秦者则三晋合而秦弱,三晋离而秦强,此势天下之所明也。
于秦者,其有燕而伐赵,有赵而伐燕,有魏而伐赵,有赵而伐魏,有楚而伐韩,有韩而伐楚,这是天下有目共睹的事。然山东诸国不能改变秦国的方略,是因为兵弱,弱却不能同心协力,那为何秦国有如此之智而山东诸国却如此的愚呢?所以吾很是为山东诸国担忧啊。”
说到这儿文锦叹了口气,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继续道:
“老虎要害禽鸟,禽鸟尚不知老虎意在己身而相互私斗,双方疲惫后将尽死于虎。所以如果禽鸟知虎欲害己,则决不会相斗。今山东之主,不知秦之意在己,而依旧相斗,双方势竭而亡其国于秦,智商比起禽鸟来可差太多了。
现在最紧急的是,秦欲东出崤函伐韩、魏二国,东窥周室之意甚浓,恐怕只有在睡觉时才能忘怀,现在南攻楚国,是因为害怕韩、魏二国与赵或齐相合谋。秦国连年攻楚,拓地千余里。前不久又对楚王说要为楚攻韩、魏,恢复楚之故地。楚王美秦之语,怨恨韩、魏见死不救,所以入了秦,目前生死不明。现在秦又以燕国为饵引诱赵国而离间三晋。主父美秦之言而欲攻燕,依我之见攻燕恐怕就像食物还没塞进嘴里而灾祸却已降下,所以我希望主父能够深思熟虑。”
使者听罢点了点头,沉思许久开言道“蔓葭君所言甚是!”养羿、蒙骜等着下面的话,而文锦则面带微笑。那使者反应过来连忙道“吾会把您的话,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禀告给主父的!”
文锦笑道“那就有劳了。”说着端起耳杯“请!”
使者亦端起杯子“请!”
文锦将酒饮尽“席间无以为乐,从蔓葭来了些我的老熟人,欲献艺以助酒兴,如何。”
使者道“那就请让小臣大开眼界吧。”
文锦一拍漆案大声道“来人啊!”话音刚落有十人冲了进来,只见他们各个头戴铁胄,身披铁甲,手执铁杖。文锦笑道“操练起来!”这十人顿时气势冲天,挥舞着铁杖勇武异常,真可谓‘所击无不碎,所冲无不陷’。
使者捋着胡须问道“这就是中山国的力士?!”
文锦满脸堆笑“不错!这可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杰作!”
“唉……当初不可谓不尽力,然而攻打中山五年乃成!真是一点都不冤啊!”
文锦闻此言心情大好又喝了几杯,脸有点微微泛红,见力士们操练完毕便走到一力士身旁一把夺过铁杖,撸起袖子露出玉臂,只见文锦缓缓运气突然一较劲,双臂瞬间变粗了一圈,将铁杖挥舞起来。
使者看他眼神发狠咬牙切齿,不自觉身体向后倾,生怕被铁杖磕碰到。文锦舞了几套操练的动作大汗淋漓,收势铁杖往地上一杵入地四寸(9.24cm)大喝一声“痛快啊!痛快!”说着身体晃了几下。
养羿知道他是醉了连忙上前扶住,文锦则顺势倒入他的怀中。‘醉了也不老实,手乱摸什么?!’养羿从后面托住文锦小臂,而其他人只觉得他是醉了手里乱抓,没有什么别的异样感觉。
养羿让两位侍女先把他扶下去,准备热水和汗巾。侍女将人搀好而文锦的手也老实了。待三人消失在屏风后养羿言道“让您见笑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无妨!”接着沉默了一会儿“主父的邀请,还希望养羿子多加考虑!”
“嗯,吾会的!”又转头道“你们都下去吧!”十位中山力士得令后退了出去,有一位想起自己的铁杖还杵在那里,便又跑回来拿,拔了四五下纹丝未动,一时满脸尴尬。蒙骜见状起身走到近前试了试,但情况依旧。使者一时好奇也上了手,结果一样。使者与蒙骜回头看着养羿,希望这大个儿能解决这个问题。养羿看这架势也只好上前看看,亦是无可奈何,便道“吾看还是等他明天酒醒,让他自己弄吧!你先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诺。”说完力士退了出去。
“夜色已沉,多有打扰,吾先告辞了!”
“使者慢行,吾来送您。”养羿陪使者出去了,只留蒙骜一人看了看周围又回到座位继续喝了起来。
“呦!还没喝够呢?”养羿坐在蒙骜身边问道。
“也没别的事可干,不是吗?”养羿低头沉思,蒙骜撇了他一眼又继续说“你还在想刚才使者的提议?”
“我应该答应吗?”
“‘出仕’?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啊!是因为文锦?”养羿有些难为情,“得!又陷进去一个!”心想‘唉?为什么要说又?我可没有!’蒙骜晃了晃脑袋“我觉得既然你认为这件事‘文锦’是主要考虑因素,我想你应该去问问他,如果你们无话不谈的话!”养羿听罢点了点头,蒙骜继续道“我喝好了你慢慢琢磨,我回去休息了!”
蒙骜晃晃悠悠地走了,而这回换养羿独坐堂上了。养羿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起身去文锦的房间。文锦躺在一张黑漆带围栏折叠木床上,右手手腕放在额头上,眼睛直勾勾看着上方。这张床是养羿找工匠为文锦制作的,是在楚国上流比较时兴的款式。
绕过屏风看着冒着热气的木盆,养羿拿起汗巾在热水里泡了会儿捞出拧干,剥开文锦的衣服,从胸部开始擦起,又洗了一遍后开始擦腹部。
“刚才你不让我摸,现在倒是摸起我来了!”
“我这是摸吗?!”
“别擦了!我刚才自己早擦过了,这是盆新换上来的水!”
养羿把汗巾往水里一扔“那你不早说,我还在这儿擦个兴起!”
“哈哈,我很喜欢被你照顾的感觉!”
“你比我大上八岁,按道理也应该你照顾我才是!有个会照顾人的哥哥应该很不错吧。”
“那应该去问弟弟才是,弟弟不应该只会心疼哥哥吗?”
“要是哥哥很会照顾弟弟,那弟弟肯定心疼哥哥呀!”
“那是自然,我会照顾你的,尽我全力!尽我所能!”
“嘿嘿嘿,那我会心疼哥哥的!”
“要不你也躺上来,我们谈会儿心,说会儿话吧。”
养羿点点头躺在文锦身旁,二人望了一会儿,养羿说道“你记得我们在辽东一起淋的那场雪吗?”
文锦笑了笑“我记得你当时说‘我们也算一起白过头的了!’”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嘛……我希望,那场雪永远不要停,路永远走不到尽头,我们就这样在山间手牵手一直走下去……”
“嗯,这段话应该写在木牍上,我好留下来当做证据。”
“大可放心,我不会违背我的诺言的!”
“嗯嗯,我记住了!”
文锦点了点头“好。”
“其实我想回南方的,所以我要是回南方……那你……”
“我跟你走!放心!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趁着你还在北方这一年半载的我攒点儿钱,走的时候还方便。”
养羿听罢点点头笑而不语,两人就这样躺在一起聊着各自的身世,各自的苦痛,互相安慰着对方,仿佛今晚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