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

姚儿、姚儿……他唤她姚儿么？他竟动了恻隐之心么？她可是害了咱们的孩子啊，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这些话像汹涌的潮水一样在萧晗脑中不停地翻滚，突然一阵恶心直冲她的胸膛，不由得作呕。

凌宇抬头看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萧晗稍好些，便强笑着安慰他：“陛下别再想了，徒增烦恼罢了，你看咱们的孩子也担心他的父皇不开心呢。”

凌宇便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才将候在殿外的内侍喊进来。

内侍手中托盘内是那碗熟悉的安胎药。

“晗儿喝了它罢，朕来喂你。”凌宇翻动着勺子一口一口喂着她，萧晗乖巧喝着，慢慢放下心来。

凌宇走后不久，便有几个内侍捧着礼盒来了长清宫，他赏了这么多东西，但在萧晗心里，没有任何珠宝首饰比得上方才他喂她喝药的心意。

午后萧晗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内侍梁贤成进得殿内禀报：“启禀娘娘，冷宫那位想见娘娘一面，奴怕她影响娘娘安胎便回绝了她，谁知她说有重要的事告知娘娘，这事连皇上也默许了，奴便即刻来奏请娘娘。”

萧晗心中一颤，随即慢慢睁开双眼。他也默许了？也罢，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也无妨。

暖轿停在华清苑门前，这便是冷宫，苏姚就在里面。

破旧的牌匾，“华清苑”三个字已经褪色，有两只乌鸦停在上面，凄凉的景象让萧晗心里一惊。

“娘娘，您别在里面待太久，腹中龙胎要紧。”张氏担忧的看着萧晗，皱了皱眉。

“无妨，我一会就出来。”萧晗说着进了苑门。

守门的内侍请了安，为萧晗打开最里间的屋子，那是苏姚如今住着的地方。

“吱呀”一声，带着破损窗户纸的木门开了，她看到了苏姚，一身素色衣裙，一头青丝毫无装饰，就那样散开来，与当年的她判若两人。

如今的她，竟添了几分可爱可怜的神色。

“你来了？”苏姚并未抬头，只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细长透白的手指依然那样夺人眼球。

“是，听说你要见我？”萧晗就那样站在她面前，仔细看着她低垂的脸，她曾经摄人心魂的容貌，如今已憔悴不堪。

“还未恭喜你，竟然又怀上了他的孩子。”她终于抬头，用那双毫无半点生机的眼睛盯着萧晗的肚子。

萧晗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再细细打量苏姚。

她讶然，苏姚的那双眼睛，曾经也是如泉水般清澈的。

见她没有反应，苏姚便继续道：“从我与姐姐一同嫁给他时，我就知道，姐姐才是他最爱的女人，而我，不过是个替代品。”

她的神情略带伤感，但这种神情很快又隐匿于平静，“没了姐姐，他便对我恩宠有加，可是，当初姐姐在时，他不曾对我有半分垂怜，纵使当时他待我不错，那也全都是仰仗姐姐罢了。”

她不禁落泪，却倔强地用手狠狠抹去。

“刚开始我很难过，甚至与姐姐发生不少冲突，可她并不怪我，反而对我更好，时间久了，我便想心甘情愿做个替代品，就这么看着他们琴瑟和谐，纵使我心如刀割，可是我不曾害过姐姐分毫。”

她突然抬头看着萧晗，恶狠狠盯着她，“在我心里，姐姐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怪她，我真心祝福她，我以为我真的是一个纯善之人，可是你出现了。”

说到这里，她忽的站起来，用手指着萧晗，一步步向她逼近，萧晗下意识向后退，她便一直向前逼着萧晗走，直到萧晗退至墙角，两人才停下，萧晗强装镇定，与她四目相对。

苏姚便盯着她的眼睛，接着道：“你与姐姐不同，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十分厌恶你，是你把我唯一一点希望都夺走了。我也曾爱过他……可他真的好凉薄，他只看到姐姐对他的爱，看到你对他的爱，却独独看不到我的。”

她突然发狂般笑起来，直到眼泪都流出来。

“你以为他很爱你么？你以为你第一个孩子真的是我害死的么？”

萧晗听到这里心里猛然一沉，她伸手抓着苏姚，用力摇晃：“你说什么？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苏姚看着逐渐激动的萧晗，只轻轻说一句：“那块玉，是当时他赠予我和姐姐的。”

“啪！”一声，苏姚被萧晗的巴掌打得后退，她惊恐之余竟满脸讥笑，不再答话，只愈发癫狂。

最后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看着萧晗。

萧晗大惊，摇头转身离开，只剩苏姚在那屋子里不停尖笑。

萧晗踉踉跄跄出了苑门，一边由张氏扶着上了轿子，一边念叨着：“不会的，她骗我的，不是这样的……”

张氏害怕极了，一直看着她：“娘娘怎么了，待回了宫奴即刻请太医来。”

萧晗似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只念叨着这几句话，到了长清宫后便窝在榻上不再言语。

一会内侍梁贤成来禀告：“华清苑苏娘娘殁了，皇上便赶去看，才知是苏娘娘悬梁自尽了……”

萧晗听完这话只觉天旋地转，仿佛她的天突然塌陷下来，她急火攻心竟昏了过去，待她再次醒来已是泼墨般的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