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现实与虚构的交响曲
我走出昏暗的酒吧,在废弃的小巷里兀自坐下。
我记不清岁月过去了多久,也忘却了科技发展的程度,我只是一个刚刚辞去工作的中年人,选择去一个从未去过的陌生地方,挥霍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
余额已经不出预料地归零,我的最后一站,或许就是这里了,一处偏僻老酒吧的门外。
天沉沉,人微醺,这是人生的第一杯酒,也将是最后一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啊!”我感觉我的鞋面被狠狠踩了一脚,但发出尖叫的不是我。
一名年轻女性险些绊倒,她穿着厚大的雨衣,身前的缝隙隐约透露出她衣着的靓丽。
这种肮脏破旧的小巷与酒吧,显然不是她应该出现的地方。
“你把脚伸到门口干什么,挡路了!”她高傲而嫌弃地瞪了我一眼,弯身揉搓着受伤的脚踝。
“抱歉。”我呆滞地将视线转向她,两眼大抵是空洞无物的。
“真晦气,最近就没什么好事情!”她骂骂咧咧地恢复直立,一副想要尽快逃离的样子。
我突然来了兴趣,一种久违的好奇与激情。
“看得出来你很讨厌这里,那你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来这种犄角旮旯呢?”
她迈出去的脚畏畏缩缩地收回,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多管闲事,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她握紧挎包的肩带,雨衣遮不住她额头渗出的汗水。
“看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穿好戴有窟窿的外套,拍拍腿便起身,“我反正没什么其它事情可做了,你要是愿意分享的话,我倒是可以看看我有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她难以置信地虚眼瞄我,神情里多了一些其它隐藏的情绪:“神经病吧,你不会真觉得你这落魄样,能够帮什么忙?”
我仰头大笑起来,引得她下意识后撤一步。
“你来这种地方,不就是在寻找我这种人么?”我使出自己胡诌的本领,虽然其中也有不少合理的逻辑。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刚刚分手,心情不是很好,来这里放纵一下。”她支支吾吾地遮掩。
“可是你并没有喝酒。”
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主意,前后张望一阵后,一脸神秘地向我凑拢。
“你要帮忙?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不会,我的账户里也没钱了,饿几天肚子可能就一命呜呼,所以以怎样的方式死去,说实话,我不太所谓。”我递给她我的身份识别芯片,里面包含了我所有的履历和账户信息。
在当下的社会,这样做等于将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给对方。
“跟我来。”她把芯片放进包里,示意我跟上她。
街头有些零零散散的行人,即使是空中交通流行的年代,也还是有人热爱步行的滋味。
她呼叫了一架空舱,而我在交易确认的界面,偷偷瞟到了一个简单朴素的名字:“顾洁”。
“顾洁,是吗?”我从无声无息的状态中发问。
“你!”她迅速摁灭了屏幕,拳头就差招呼到我的脸上。
“姑娘,你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你就这么带着我,总归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
“可别小看我,撂倒你这种颓废大叔,我还是有信心的。”她又露出那招牌的轻蔑笑容,我却并不觉得刺眼和难受。
就像所谓的“刀子嘴”,也分毒心肠和豆腐心。
滴——
室内的报鸣声响起,实验台的镣铐全数解除。
我按压着头颅半身坐起,顾洁正专心地站在调试台里控制参数,余光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
“恢复了?”她的手臂在全息图像中飞舞,眼珠里血丝不少。
“嗯,有什么收获么,我感觉好像经历很多事,又一件事都想不起。”
“收获算是不少,有关环境控制的问题,有关AI情绪稳定的问题,这次实验都提供了不少数据和案例。”
“听起来进展不小,希望有帮到你。”我虚弱地跳下实验台,端起附近的水杯一饮而尽。
“几天了?”我感到饥肠辘辘,但心情却莫名的舒畅。
“不到一天。”她疲惫地坐在转椅上,大拇指按压着额头的两侧。
“所以,我的秘密,都被你看光了吧?但我自己却不记得在那虚假的幻想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算是,虽然AI演绎的‘她’与你记忆中她还是有偏差,但她还是有着出色的表现,除了最后。”顾洁一本正经地向我解释。
“奇怪。”我忍不住笑了两声,回音飘荡在这空旷的实验室里。
“怎么?难道你还是保留了少许在里面的记忆?”顾洁警觉地坐直身子,似乎是偷偷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我只是觉得,你多少应该评价两句,讽刺也好,不屑也好。”
“评价你什么?痴情而又闷骚?或者说,骂你愚蠢到为了一个往日的幻影颓唐到现在?”她耸耸肩接着说了下去,“虽然看起来是挺幼稚的,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幼稚。”
她结尾的定论,好像也是在说自己。
“你人其实挺好的。”我看向她。
“喂喂喂,大叔你收敛一点,你和我差了二十多岁,别说这些肉麻的话。”她突然哆嗦,像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至少这是我的真心话。这个世界就像一片汪洋大海,有的人活得出彩,是因为他坐着轮船;有的人能够活下去,是因为他手里的稻草还没沉入水底;而有的人选择死亡,是因为他连那根支撑他的稻草都再也找不到。”
“现实就是这样,人既坚强又脆弱,坚强到能凭着一根稻草活下去,脆弱到失去稻草就会彻底绝望。”她撇撇嘴。
“对,但我想夸赞你的是,你没有指责那些坠海之人。不同的人群之间从来就很难共情,大多数乘坐轮船的人,只会疑惑不解地看着那些浮在海面上的人,问:‘那些人为什么不坐船呢’?”
“就像富人的孩子得知穷人因吃不起饭饿死的时候,可能会天真地询问:‘他们为什么不吃肉呢’?”她无奈地笑了笑。
“你和我说的是两件事,不过内涵的确差不多。”我吞下一块面包,躺回冰冷的实验台上。
“继续吧,我猜,你应该很赶时间。”戴好脑机接口,我平静地向她申请。
“你要不再休息一会?”她略显迟疑。
“不。”我异常坚决。
仪器开始运转,它读取了我的情感和记忆模块,在我的脑中逐渐生成一个深层的虚构世界。
失去意识前,我问了顾洁最后一句:“我回到现实之前,你是不是对我说过什么,好像是什么特别伤人的话。”
“没有。”她讪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