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梦
月夜下的托普卡帕宫庭院内，苏丹的声音很轻，在风的吹拂下变的窸窸窣窣的，让人难以听清。
等塞利姆回到寝宫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倒是没感到身体有多么疲倦，只是奇莉-卡拉奥斯曼最后的几句话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什么叫“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
塞利姆有些不理解，但他至少拿到了对方决定支持哈吉帕夏的保证。
这也就够了，库楚克的势力必须被削弱，一个得到卡拉奥斯曼家族支持的哈吉帕夏会是他最好的对手
至于伊沙克帕夏，就从祖父艾哈迈德三世失势后，父亲被关在笼子里，他仍旧愿意当管家这件事，塞利姆绝不认为对方会违背自己的意愿。
当然，如果真的出现这种事，苏莱曼也足以取代伊沙克。
奇莉-卡拉奥斯曼以为自己把这一切摸透了，可是又有谁会知道恰潘家族之所以支持伊沙克帕夏正是他所安排的呢。
跟苏丹斗，诸位还差的远呢。
塞利姆笑了一下，沉沉睡去。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的亮了起来，苏丹此时却正在做梦。
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真实，至少塞利姆完全察觉不到自己在做梦。
他像一缕游魂一样漂浮在天空上，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城市。
这座城市和康斯坦丁尼耶很像，但又不完全是。
至少塞利姆没有看见他熟悉的奥斯曼帝国皇家银行与奥斯曼帝国皇家科学院。
这让他有些疑惑，他尝试着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能动。
塞利姆随即朝着托普卡帕宫而去，他得先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明明还在好好的当苏丹，一下子给干成孤魂野鬼是什么情况。
当塞利姆到达托普卡帕宫上空时，他发现会议大厅内正传来一阵阵争论声。
他一个俯冲猛地下去，想要穿过墙壁进入其中，却发现自己被挡在了外面。
塞利姆有点绷不住了，能飞不能穿墙，什么假鬼啊。
整个会议大厅几乎是一个全封闭状态，隔音效果相当好。
塞利姆只有在里面的人情绪相当激动时，才能够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你抱着什么....心思......塔亚尔.......大家都清楚....”
“别装出一幅圣人的样子.......伊斯梅尔（鲁赛的一位大员）不也......”
“够了......停下无谓的争吵......我们要.....”
“伊泽特....你以为你是谁.....”
“帕兹万特，闭上你的嘴......你在.....什么角色......人人心知肚明”
“好了，我认为我们.......得快点......给那位皇帝一个........”
在这场争吵的前半段，塞利姆简直难以听清对方究竟在说什么，只言片语的话让人难以分辨。
但当他听到“皇帝”后，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个关键词。
他将身体进一步俯在窗户上，希望听清里面究竟在说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身体，但正值紧要关头，管他的呢。
屋内的争论还在继续。
“他？皇帝......难道.......还不够惨痛吗？”
“确实.....他承诺的........不可信。”
“所以......和俄国.....你们就愿意了是吗？”
“这是......想法.....英国人....不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私欲.....帝国比起......需要发展。”
“伊泽特......用你那愚蠢的.....不......他们会帮助吗？”
塞利姆此时已经有了个大概思路了，他试图获取更多信息，但还没听多久，变故已经发生。
会议大厅的门已经被推开，一群人鱼贯而出，怒气冲冲。
吓得塞利姆急忙躲了起来，等他藏到墙角，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貌似他在天上飞的时候也没人看见他啊。
他随即从藏身处出来，然而此时人群几乎已经分流完了，只剩下最后一波人马从会议大厅里走出。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塞利姆有种越看越熟悉的感觉。
他急忙飞到对方前面，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难以说出话来。
这是.....塞利姆感觉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面前的人和他自己只有七分相像，但塞利姆完全可以确认对方就是自己。
明明是中年人，对方的头发却已经有些花白了，看上去不像不怒自威的君王，倒给人一种谨小慎微的感觉。
“伊沙克，你怎么看拿破仑的提议？”
“陛下，我们.....已经不再是两百年前了，就算是在一百年前，我们也可以接受拿破仑的提议。
可您知道的，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已经让帝国的处境愈发困难，这些年来库鲁斯的含银量下跌之快，是您亲眼所见啊。
俄国人榨干了帝国的最后一分钱财。
为了挽救这一切，我们不惜扩大了上一次俄土战争时留下的恶疾——埃舍姆。
在实施了埃舍姆的地方，年净税收由货币面额决定。
这笔金额中的一大部分被政府出售给包税商，出售金额通常是固定年净税收的6到7倍。
然后，包税商从纳税人身上征收税。
偏偏我们无法控制或限制个人之间的埃舍姆交易，也无法阻止包税商的继承人继续征收税。
这些困难限制了帝国财政收益的增长，却养肥了这些该死的包税商。”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
“所以.....真的是毫无办法了啊。
我们不可能对抗俄国人的，拿破仑给得再多，我们也无力对抗在英国领导下的欧洲。”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塞利姆感到无比的痛苦。
他能够体会到对方的无奈与绝望，十多年的改革并没有让这个国家强盛起来。
拿破仑践踏埃及的耻辱，找欧陆诸国借贷却被婉言拒绝，愈发骄蛮的近卫军，丝毫不愿意为国家考虑的豪强，他知道对方已经到了极限了。
他不知道他还要困在这里多久，他只是在康斯坦丁尼耶四处转悠，等待着对方最终的结局。
时间缓缓流逝，已经到了1807年四月底了，塞利姆在托普卡帕宫内等候着，他很清楚近卫军马上就要掀起暴动了。
至于理由，塞利姆自嘲的笑了笑，近卫军换个苏丹而已，需要什么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