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往事3
招弟父亲跪在阿爷面前，如同儿时一样的姿势。
他相信招弟母亲所说的，那本字典压根没有碰到弟妹。但他早已习惯在阿爷面前认错了。
阿爷端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眼里透露愤怒，大声指责道：“你的猪脑子真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蒙了，
老三媳妇肚子里怀着梁家的孙子，你不去医院看就算了，问都不问一句，满脑子都是那个狐狸精!”
招弟父亲一言不发，按照阿爷的脾气，他要是敢多说一句，铺子极有可能被收回，他这个小家的唯一来源也就断了。
以前家中的田地铺面，他从来都不在乎，自从遇到招弟母亲，从答应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开始，他学会了计算得失。
阿爷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心中越发生气，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扔去，大声呵斥道:“你没长脑子就算了，耳朵也没长吗?
你到底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玻璃杯狠狠砸在招弟父亲的脑门上，一股暖流从眼角滑落，一颗颗血滴落在地上，客厅弥漫着血腥味。
在厨房忙活的大伯夫妇，在楼上熟睡的招弟母亲，纷纷赶到二楼客厅，大伯看着弟弟源源不断的鲜血，脑海快速思索家中的止血药品。
大伯还没挪动脚步，阿爷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梁家：“谁都不可以给他找药，猪脑子有什么好救的!”
大伯心里满是心疼，却也不敢动弹。
伯母默默退回厨房，对小叔子的认识再次转变。
初见他时，伯母喜欢他的高大帅气。
为了娶妻，自捅一刀时，伯母喜爱他的魄力，喜欢他为爱情的奋不顾身。
直到今晚，伯母才醒悟，他根本没有长大，他没吃过苦，身无长物，根本离不开阿爷的掌控。
招弟母亲也在今晚意识到了，她冲到招弟父亲身边，她的泪水混杂他的鲜血滴落。
“地上凉，你快起来！哥，你帮我把她扶上去。”招弟父亲试图拉起爱人，但跪在地上的他使不上力气，只能大哥拜托帮忙。
大哥还未走到招弟母亲身边，她已经一个箭步冲向阿爷，双手抓住阿爷的衣领，愤怒地质问道:“你凭什么打他?凭什么?”
阿爷不挣扎，挺直腰板说道:“因为你干的恶毒事!老三媳妇还怀着孕，你怎么能拿字典扔她的肚子!”
“那本字典没有碰到她肚子，就算碰到她肚子了，那也是我扔的!你干嘛打你儿子?”
阿爷的忍耐到达了极点，奋力推开招弟母亲，严厉批评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扔字典？”
招弟母亲踉跄一步，坚毅的眼神盯着阿爷，咬牙说道:“因为她小人得志，我是没了第四间店铺的指望了，她天天来我房里恶心我。
今天说生女儿好，假模假样地说要沾沾我的福气，结果让我女儿取名叫招弟，她这是想拿我女儿给她铺路呢!”
“我从来没有说过，第四间铺子要给第一个孙子这话，你们到底在争什么?
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打我铺子的主意了。”阿爷缓缓坐在椅子上，镇定自若地说着。
招弟母亲感觉喉咙被塞入一团头发，只觉得恶心得反胃，苦笑说道:“你是故意的！
镇上人都说第四间铺子给第一个孙子，你天天出去和他们下棋，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从来没有反驳过。
你就是故意的!你想看我们斗得死去活来，你手里捏着我们的铺子，你享受拿捏我们的感觉，你享受我们依附你!
你反对我嫁给你儿子，我的名声是一方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是选的吧!
大哥和老三的媳妇完全由你选择，只有老二和你对着干，你感觉很不是滋味吧，所以才会处处打压我们一家!”
招弟母亲说了许多，大哥和招弟父亲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如今他们已经为人父，却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若是阿爷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把他们赶出梁家，那生活质量只会一落千丈。
招弟父亲犹豫片刻，客厅响起清脆的磕头声。
他依旧没有抬起头，对着地面说道:“求您原谅她，她有时候说话比较直率。”
阿爷一言不发，撇下惊恐的儿子们，佝偻身子走回房间。
招弟父亲抱起爱人，回到属于他们的小房间。
招弟母亲趴在爱人肩头，惊恐地说道:“我们走吧，去县里找个活干，肯定能养活孩子。”
“我们在家不好吗?等你出了月子，我们两个拿铺子做点小买卖，肯定比配钥匙挣得多!”
招弟父亲去年外出谋生过，小学毕业的学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他去工厂安装，每天早上艰难地早起，本就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他，面对厂里大姐姐的调侃，使他备受煎熬，他无法习惯枯燥的流水线生活。
比起外面的生活，他更愿意留在镇上。
从小到大，对于父亲的掌控，他也早已习惯。
可招弟母亲幼年丧母，也从不知晓父亲是谁，一直过着无人拘束的日子。
她不能接受被拘束的生活，也不能接受懦弱无能的丈夫。
招弟父亲头上的伤口开始结痂那日，她留下一封信离开了梁家。
招弟父亲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只用在追随招弟母亲上了。
他简单地收拾了行囊，踏上了他最厌恶的道路。
这一去就是十几年，了无音讯。
“招弟”这个名字则安放给了他们的孩子。
招弟出生之际，所有人的注意力和期望，集中在梁家宝的身上。
她从小得不到重视，她也早已习惯。
她偷偷攒了好几年的钱，只希望抓住高考这个机会，彻底的离开梁家。
可现如今钱被梁娇偷走，长辈们装聋作哑。
这世上，竟无一人为她撑腰。
她躲在大伯房外，听着他们的交谈，心中多了一丝理解和宽慰，也多了对人性的认识。
明知自身有错，明知不可为，只要利，一切皆可抛去。
梁招弟突然醒悟似的，发疯地冲向梁娇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