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
梁招弟坐在书桌前，落日余晖洒落在床，她眼瞅太阳一点点下山，心里空荡荡的她守住一片狼藉的宫家。
宫耀松已经离开许久，宫家一片昏暗，她开始感到害怕，空荡荡的心也一点点被牵挂填满，她担心幺妹没有洗澡，担心阿婆没有单独做米糊，担心如何拿回被梁娇拿走的钱。
她突然意识到，脱离梁家最简单的方式，便是如同梁娇般考上大学，一年只回家两次。毕业后便能独立赚钱，彻底变成书中独立自主的伊丽莎白。
梁招弟想脱离梁家，可是她离不开梁家提供的物质。
梁招弟痛恨梁家人的不公平，可是她对他们依旧抱有幻想，幻想梁家人会因她考上大学而感到光荣，幻想他们为她摆大学酒。
17岁的梁招弟极其矛盾，也正是因为矛盾，给了她存活下去的勇气。
今早她一气之下离开家门，如今回去，定然免不了一顿责骂。但她得回到梁家，即为了今后的生活，也为了断不掉的念想，不单单是对幺妹的念想，更是因为渴望家庭。
她决定诚恳地向阿婆道歉，今晚偷偷找到伯父，说明梁娇拿钱的始末。
梁招弟拿起桌上的钥匙，摸黑缓慢下楼。今日宫家引起众人围观，宫耀松他们在人群里去了县里，众人都知道宫家已是一座空楼。
现在这个点正好是散步的时间，街上人来人往，说不定还在偷偷议论宫家，梁招弟不敢贸然开灯。
她好不容易来到一楼门店，街上的灯光照射入店中，地上杂乱不堪，饭菜和玻璃渣子混杂，桌布上布满血渍，血腥味扑面而来。
梁招弟不禁感慨，于宫家两相对比，梁家似乎还不错，至少不用为生命担忧。
梁招弟躲在门缝处，偷瞄街上的行人，蹑手蹑脚打开大门，猫着身子离开宫家。
梁招弟站在梁家院门外，发现里面寂静无声，她无法判断梁家人此刻的活动，心里越来越没底，但总归是要回去的，阿婆的责骂也定然逃脱不掉。
她壮着胆子进入梁家，客厅厨房漆黑一片，她蹑手蹑脚上二楼，大伯一家在杂货铺未归，小叔一家在三楼看电视，阿爷与往常一样在街上下棋，阿婆抱着幺妹不知在何处。
整个梁家与她离开时并无二样，全家依旧等着她做饭。她在黑暗之中审视梁家，院外的花朵娇艳欲滴，院里的人享乐懒惰。
梁家宝与梁倩抢饼干，小叔大声呵斥，叔母啃瓜子嘎嘣的声音响彻整栋楼，每当家里开饭晚，他们一家人便先拿零食对付几口。
“啪！”
一楼大厅瞬间光亮，阿婆抱着幺妹喊道：“你个死娃娃煮饭没有？你大伯马上就要收摊了！”
阿婆并未提起，梁招弟今早出门一事，满脑门子等着开饭，生怕忙碌一天的大儿子饿着。
往日大伯总在晚上清点货物，摆放新货，总得晚上九点才能到家，今日大伯回家吃饭，梁招弟便可早些告诉大伯，梁娇偷钱一事。
梁招弟快速下楼，兴冲冲说道：“快了快了，马上就能煮好！”
阿婆站在厨房外，语气平和说道：“你可快点吧。”
说完，阿婆抓起幺妹的小手指，上下摇摆手腕说道：“是不是呀？你饿不饿呀？”
阿婆边说边走，不一会儿便出了梁家大门。
从小就在厨房干活的梁招弟，煮饭洗菜炒菜一气呵成，满满当当一大桌摆上饭桌，等到阿爷和大伯回来，再盛个汤便成了。
梁招弟在客厅拨通大伯电话，满怀希望地询问大伯：“大伯，饭菜都煮好了，你们准备到家了吗？”
“现在正准备关门，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
梁招弟欣喜挂断电话，准备招呼梁家人开饭，可想到三楼坐享其成的小叔一家，她不禁有些生气。
梁招弟走出梁家，径直走向阿爷的老地盘榕树下，她和一位位围观的老头打招呼，终于看到端坐在棋盘前的阿爷。
她看着阿爷严肃的面色，知道阿爷此刻正是入迷的时候，怯生生说道：“阿爷，饭菜已经煮好。”
阿爷微微皱起眉头，抬起手摇摆，示意不吃了。
站在周围的老大爷，瞅着梁招弟瘦弱的身躯，略带心疼地说道：“你没吃饭吧？你阿爷刚刚在我家吃过了，你快些回家吃饭吧！”
梁招弟感激道谢，绕路拐进市场里，寻找幺妹和阿婆的身影。阿爷的活动地点只有家里和榕树下，找起来倒是十分容易，而阿婆则不同了，街坊四邻家中，市场摊贩处，地里田埂处都是阿婆活动的地带。
梁招弟在阿婆常去的地方逛了一圈，依旧找不到阿婆的人影，想必阿婆已经回到了梁家。
梁招弟回到家中，在台阶处望见屋内大快朵颐的场景，那桌她独自一人完成的饭菜，正被梁家人不断扒拉。他们逼迫她付出，却又无视她的存在。
梁招弟大步走进屋内，脚步哒哒作响，故作疑惑说道：“你们吃饭不等阿爷吗？”
伯父嘴里快速咀嚼，油腻的上下嘴唇碰合道：“你阿爷已经吃过了，你也快点过来吃饭吧！”
梁招弟不禁有些疑惑，他们是如何得知阿爷不回家的消息，梁家宝则快速给出了答案。
梁家宝吮吸手指凝固的肥油，藐视的眼神望向梁招弟，嘴巴吧嗒吧嗒说道：“我打电话去大榕树的小卖部，叫阿爷回家吃饭，阿爷说，这么晚才做饭！早就饿死了！没必要回家吃！”
梁招弟之所以跑去榕树找阿爷，是因为阿婆说打电话费钱，只允许梁招弟跑出去找阿爷。如今梁家宝打电话找阿爷，阿婆却一言不发。
梁招弟当面叫阿爷回家吃饭时，阿爷并未言语，也没有责怪做饭太晚，梁家宝后半句怕是小叔一家的牢骚。
梁招弟正准备上桌吃饭，阿婆喝止说道：“你先去锅里把汤盛起来。”
梁招弟在厨房内盛汤，听着阿婆高声议论宫家的事。
“你们是不知道啊！今天那个场景吓死人嘞！宫耀松爸爸都动刀了，饭店也被砸的乱七八糟。
我听说是宫耀松妈妈不检点，打着开饭店的名头，和一堆男人不三不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