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阳灯具厂，经理办公室。
小王总歪头夹住手机，边处理电脑上的事务，边流利回复道：“不好意思姜店主，如果只是租借，我们确实无法接受……对，嗯，再见。”
挂掉电话。
他重新投入工作中。
能从工人一路做到副总经理，他相信自己的勤奋和机智是主因。当然了，提拔他的上司兼老父亲，也是有点眼光的。
不过。
今天总感觉进不去工作状态……屋内暖气好像开得太足了。
小王总去冰箱里拿了罐可乐，在气泡的冲击下，清醒且明白过来。
是那通意外电话的锅！
他平时办公都拒绝打扰的……青阳灯具厂规模很小，资产也就几千万。由于只能父子当家，二人事事躬亲繁忙无比。
前些天。
他看到网上视频，便打了个电话给那位姜先生，提出要买下那尊【三足附耳海纹铜炉】，以防对家竞争。
当时自己确实很重视，用自己私人电话连番骚扰……没想到今天倒是对方回心转意了。
小王总摇头失笑。
他是挨老爹一番说教后才意识到，自家真正的竞争力，并非那尊价值百万的生产资料——铜炉。
而在于。
十年来用心经营留下的老客户！
普通灯具不过几百上千元。
这种愿多花几百倍价钱，来追求【外星古典风】审美的客户。哪怕不算大富大贵，却也必然不是价格敏感型的。
就算有谁收集到铜炉青灯。
大搞价格战抢市场。
老客户们也不会轻易转投别家……只要青阳灯具别搞骚操作恶心人。
因此。
小王总才决定。
能买下铜炉最好，但要是租借这种，置他们于弱势方的麻烦协议？还是算了吧。
重新回到工作上。
“老爹……想加入青湖会？”
这事，是最近几家本地家具商联合搞出来的。旨在只用古董装修，打造锈湖风的高端全屋定制。
小王总记得老爹之前兴趣不大。
当即发了个问号过去。
一会后得到回复：“唉……我想了想，总怕有别家冒出来。”
小王总一时无语。
老爹当家十几年，怎么……就跟刚才那古玩店主一样外行！
青灯性质独特！
数量极其稀少！
那位姜店主反复问他们家，铜炉效率够不够，会不会供应不上青灯的耗电……言下之意就是想租铜炉给他们呗？
小王总不在意地摇摇头。
他劝老爹别凑热闹，正是因为没法保证供应。若因此和其他家具商产生矛盾，反倒自找不快了。
但他们做不到。
自然也没可能有别人，带着大量青灯横空出世！
毕竟这块蛋糕不算大。
打出回复：“别家冒出来？从石头缝里冒出来？”
不过小王总毕竟自诩敬业——他打算等手头活处理完，便简单做个调研，打消老爹的顾虑。
两小时后。
“果然，本地卖青灯的只有我们一家。”他毫不意外地翻着某宝。
本地发帖论坛，也没有。
最后。
打开【蓝星生活】。
开拓历以来，空间距离增加了沟通成本，分裂了意识形态。这个蓝色app，是蓝星本土最大的综合视频网站。
大小新闻都能搜到。
“谁会在这儿卖古董啊……”
小王总底气越发充足，搜索关键词，连续翻了好几个后……点开了最后那个播放量为3的冷清视频。
【第四期，波纹青灯的鉴定以及购买推荐。】
【作者：神奇小姜的科普日常。】
“有点眼熟……这不是那位姜店主么？”那风波已过去许久，小王总好一会才回想起来。
看完视频。
“竟然出售青灯么？哦对，这位水平不错，确实可能捡漏到几个。”
随便点开私聊，询问还剩多少。
“看你要多少。”
看到这一回复。
小王总下意识地有些防备。
他刚工作两三年那会被别人骗过，想为老爹分忧，花十几万买了一堆内部塞灯丝的假货……
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用的是个人账号，也没发过任何视频，他疑虑才降低些许。
“我要很多，有么？”
“有。”
“……确定全是三百年历史的，锈湖文明的正品波纹青灯，不是仿制的现代工艺品？”
“也不全是。”
小王总松了口气。
他们家每年也就卖个七八十个……他怎么会失了智，误会一个普通古玩店主能有很多真品？
那边正在输入中……
下一秒。
“不全是三百年历史的，也有几个二百九十来年的。”
小王总一愣。
反应过来脸上有些抽抽。
重点，是到没到三百年吗？
他没再回复，忍不住在办公室内大骂。
骗子！
但没半分钟，他又迅速坐回电脑前，查证确认这位姜店主的账号有实名认证后，便再次打出回复。
“我要五十个，多久能发货？”
他开始钓鱼。
“不确定。”
“哦？有困难么？”
“我看你刚才问了……你打算要多少年历史的？不过我得告诉你，外表差距很小的。”
装！
继续装！
小王总在椅子上气得张牙舞爪起来。
发泄完，又火速趴在键盘上，神情认真：“都要三百年以上的，五十个三个月内能发么？”
对方似乎计算了下，简单回复。
“半个……一个月。”
小王总无声咆哮。
你还真敢说啊！
快赶上他们好几位古董专业采购员，一年的收获了！
这是现场仿造的时间都不用？
看来这骗局是早有准备了！
“十个呢？”
“三天吧……我有一点存货。”
小王总自是不相信这说辞。
他兴奋地对空气火速输出了一套咏春拳，而后动用公司内部权限，花了点时间筹到资金。
虽然不懂，对方有铜炉这种昂贵藏品，为什么还要骗人……但不管是贪得无厌，还是另有隐情。
都不妨碍小王总正义感爆棚，顺带报复，当初同样被骗之恨！
十个波纹青灯。
二十来万的诈骗金额，足够把人送进监狱里去了！
在平台的见证下，完成交易。
他心中的暴躁，逐渐转化为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机智如我！
现代社会。
姜店主哪怕后悔也无处可逃，世界很大，但外星球可不是那么方便就能去的！
“不过我得全程保留好证据，省得被诬陷，是拆箱时调包……嗯，这样应该就稳了。”
……
傍晚五点。
在来自江塘市各地宝友们的道谢与告别中，姜生结束了又一天的“免费”鉴定，关上门默默清点起收获来。
【等级：3】
【经验：177/300】
【抽卡次数：0/4】
【鉴定证书：38】
【词条：2】
【锈铜合金：131】
【共鸣铜料：14/130】
姜生眼中闪过些许愉悦。
经验值这个没法偷懒，但靠着那些许的名气，鉴定宝友们搬出的自家藏品，增长速度不算慢。
鉴定证书呢，少却稳定。
尤其是为了满足小王总的需求，这三天都在老实打工，连自定义卡片的冲动都压住了。
“现在只有一个半词条，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他只好暂时安慰自己。
每天三四点……
词条点数的增加是所有属性中最慢的。早就设计好的【共鸣铜符】，也因为需要的点数极多，而迟迟无法具现。
不过他已明确，词条点数获取速度与人数有关，只要在网上一朝爆火……
可惜截至目前。
【神奇小姜的科普日常】这个账号，只有四个粉丝。
徐束。
那位疑似小王总。
定时自动发送涩图广告的卖片机器人。
西西。
姜生把录制的手机收好，而后将今天的视频，还有整理好的重要文案（新版词条），一并发给西西。
他编辑的【锈铜合金】词条，与公众认知的【锈铜合金】概念不同。
江塘市摸过锈铜的……
何止几十万？
但只要不是听他的科普，一点认知点数都转化不出来，还是得亲力亲为。
西西回复个收到。
然后照例发了张加油鸭的表情包。
姜生发现自己有第四个新粉丝时，并没当回事，还是西西每天晚上试探他对视频态度，才起了怀疑。
西西只好支支吾吾地，承认那是自己的号。
两人在工作往来之余……知道西西是女大学生，闲聊只止于这个程度。
姜生大概猜到一些。
每天五十的剪辑开销，自己并未在意。但一个月一千五，对还在靠生活费的西西来说……
极具诱惑！
她怕因为视频反响差劲，自己埋怨她的技术，或甚至放弃录制……这才装路人来鼓励自己。
姜生心态平和地回了个ok。
做科普视频获取点数，对他是激励而非逼迫，所以没啥“证明自己”的名誉式心理压力。
自媒体行业太卷了他也没办法。
“波纹青灯早寄出去了，等钱款一到，就用来买流量好了。”
这什么概念？
你们奔跑时挥洒汗水的样子很帅。
但如果我打车。
阁下该如何应对？
姜生不自觉笑了下，而后看了眼快递进度。
距离签收，已过去了一小时。
……
青阳灯具厂，总经理办公室。
“老爹你信我，那钱还存在平台，等我拿着证据报警，钱马上就能回来！”
小王总喉咙火烧般地走出门……在劈头盖脸的骂声中站了半小时，总算靠陆续的小声辩驳，勉强安抚住老爹。
“气死我了！”
回到家，他含怒抱起快递。准备几分钟后，已拿着相机坐在了桌前。
简单陈述经过。
同时粗暴地裁开包裹。
最近这种潮流很流行，他也仿照那些视频的节奏。
直接摊牌了。
他就是想打假！
固定好相机，拆开包裹，对着镜头道：“我家就是做锈铜风灯具的，但我们真品卖一个价，仿制其外形的现代灯具，就只卖几百元。”
“以我和波纹青灯打交道的经验来说，第一眼看到这些青灯的色泽，就能看出很……仿制得很像。”
“没关系，我们继续看。”
小王总喝了口水，被激起了斗志，轻轻捧起青灯靠近镜头。
“能亮的青灯，外形未必完好，但假货的品相都很完美……这波我的，他们背后肯定有个高级制假团队，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呵，我们来看水蚀纹理！”
“……”
“中部结构做不了假。”
“……别怕，还有最后一招！”
小王总语调渐渐艰涩，那句别怕，也不知是否说给自己听的。
他放下检查过的，每个都毫无破绽的青灯，在卧室书架顶上拿下一个，边长二十五厘米左右的立方体来。
假的青灯。
是绝对无法使用锈铜立方充电的！
不过他这时已忘了对镜头解说，而是轻微颤抖着，将锈铜立方的“充电线”，连接上了圆球状的波纹青灯。
亮了。
将剩下九颗一一测试。
当作为充电宝的锈铜立方，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时，小王总的手也颤抖到了极点……
猛地关闭摄像头！
下楼！
对比拆快递时的大手大脚，他几乎是捧着青灯，一一放在了后座座椅上。
然后开车去了厂里。
“……麻烦你了李工，对，用仪器检测一下……”
“……真的？哦，没事，我没疯，我是说，知道了……”
从车间里出来，直奔总经理办公室，见到老爹的瞬间就把那些青灯放在了桌上。
“那二十五万追回来了？”
“我，我想再申请两，不，三百万……”
“？”
就在他以为老爹要动怒时，对面那中年人却出乎意料地，只是眉头微皱：“坐下来慢慢说。”
小王总刚说了个开头。
“所以，你发现这些都是真的？”
小王总愣得咽了口唾沫。
他一直以为，老爹只有识人水平不错，追求了老妈，提拔了自己……没想到竟有如此机敏的一面？
这是自然。
白手起家的小老板，还是干的实业……怎么可能简单。
这位王总十指交叉眼神望向墙壁，仅沉默两三分钟，开口时已有了详尽的安排。
铜炉只能租那就租。
青灯收购价比市场高三成半，都是可以接受的。
不管怎样。
“一定要让那位姜店主满意！”
王总严肃嘱咐着儿子。
小王总也前所未有地认真。
铜炉是其次。
大量供应的青灯，足以让青阳灯具厂加入青湖会，趁势扩大规模……但也能从零培养一家新企业，将他们打得万劫不复！
王总十分重视，但更存着锻炼儿子的心思，故不打算亲自去，只让秘书监督。
他最后道。
“低调点，别让别家注意到了。
也不要打听来源，不管黑的白的，多少都忌讳这个。”
小王总出门后，在一小时内，就高效地拟好了策略。
而后沉住气。
颇具仪式感地……
拨通了那个电话。
……
穿着恐龙睡衣的姜生，靠着玻璃门，目送那辆黑色飞车驶离。
“没记错的话……”
这是辆老款【夜行者A3】，落地四五十万左右，气质低调，受不少小企业家喜欢。
回到店里，他把那份每月六十万的合约，随手塞进抽屉里。
上楼睡觉。
他也没想到，那位小王总在电话里聊完，征得他同意后，竟连夜开车赶来签合同！
他一拍脑袋。
又折返回楼下，带上了那满满一盒没咋动过的小龙虾。
小王总没吃，全程自说自话。
“非常感谢您的团队给我们机会……”
“我们绝不会透露半分。”
姜生自然清楚对方在神神叨叨什么，而意识到自己价值的他，也不是啥事都要昭告天下，把成绩往自个儿身上揽的混人。
顺水推舟地边剥虾边说。
偶尔透露些“外星渠道”、“好兄弟”之类的关键词，直接把人唬得一震一震的。
最后签的合同。
是租借铜炉，加每月二十个青灯。
这个数量远低于他的能力上限，但很尴尬，却是青阳灯具厂不起疑，能接受的极限了。
半小时后。
从短视频的美腿中回归现实。
姜生收好小龙虾壳，洗手刷牙祛除气味后，满意地躺在了床上。
“这波分析市场效果斐然。”
一切水到渠成，但也没啥值得骄傲的。
此事基本落成，也咩有需要再费心的。他需要低调，青阳灯具厂也绝对会遮掩他们之间的关系。
甚至比他本人更在乎！
他不清楚的是。
小王总回到家便删了那段开箱录像，毕竟在事实面前……没什么比大放厥词更丢脸了！
不过，其仍是带着对自家厂子未来的美好畅想，美美入睡的。
姜生也睡得不错。
第二天早上。
他惊讶地发现，青灯还没取，对方竟已爽快地提前交付钱款。
加上那笔平台转账。
至此！
【余额：860，8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