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婚礼
风云庄主庄在宁州城以南五百里的利河州，在南方已有百年基业，是武家中的名门。武林以逐龙江为界，以南的武学家族多拥护风云庄，以北则是赤影堂为主。
赤影堂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在江湖中也只是知道有这个名号，很少见过他们的人。不过根据流传，赤影堂崇尚紫，正好与风云庄的青相对。虽然这两家并没有正式对抗过，但坊间却不断将两家相互比较，这才造成了如今南北相抗的局面。
那日的华衣男子，葛岳泉断然肯定不是赤影堂的人，他说赤影堂好歹也是跟风云庄齐名的武学世家，一来绝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们下手，二来就算是要杀人，也是一击毙命，绝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法。
葛岳泉猜测可能是一个杀手组织，夜行人。他们常常在夜间行动，所以被人称为“夜行人”。被他们盯上，身边一个活口都留不住。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毕竟见过他们的人都没有活下来。
经数番调查，他们才得知那华衣男子是盐城严家数日前就失踪的第五子，本是个儒雅之人，并没有武学基础。就在他们遇袭后的第八日，他的尸首在逐龙江的入海口被找到。至于他为何突然变得暴躁血腥，成了不解之谜。
事情虽已过去一段时日，想想那天在松竹林里，他还是后怕。他已经在那里失去了他的母亲，绝不能再失去他的女人。
吕清盈倒不担心，她相信葛岳泉会保护好她。再不济，她还有三次重生的机会，无需担忧。看着他身上越来越硬实的肌肉，吕清盈笑话他可以去表演胸口碎大石，让这惆怅了半个月的男人一扫阴霾。
那日，葛岳泉推开她，挺身于她面前，为她接下那一击，她的心，就已经为他停顿了。这样一个舍命护她的男人，如何让她不动心？他的成熟、他的体贴、他的憨厚、他的真诚，让她对他一往情深。或许，这就是姻缘天定吧！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就心动了。之后的每一次接触，他都在她心里下沉一点。直到现在，深深地扎根于她的心中。
“在想什么呢？”葛岳泉从后面环住她，与她同望向窗外。
自上次之后，他不敢再带她出去犯险，便带她到这风云分庄里小聚。
她往后一靠，依在他结实的胸膛里。她拿起他的大手，玩弄着他粗糙的手指。
“我在想啊，我举家搬到你们风云庄，要是以后你欺负我怎么办？”
“清儿，我怎么会欺负你呢？”他将她扳过来，严肃道。
她憋着笑意，这老实的男人啊，也有坏处，跟他开个玩笑，他就当真了。
“那有什么奇怪的？将来你要是喜欢了其他的女人……”
“不会！”他吼着打断了她，“我葛岳泉只爱你一个。清儿，若我当真负了你，就天打雷……”
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要是以前，哪怕他发最毒的誓言，她也不会信。但到了地府一遭，她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老天爷。人在做，天在看。她并不是对他不信任，而是不喜欢听他用生死之事来约束自己。
“清儿，相信我，我一定会待你好的。”他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再次诚恳地承诺道。
她把头藏到他的怀里，忍不住笑了：“那再加一条，以后不许吼我。”
“好。”他柔声答应，抚着她的头。
三个月飞逝，吕清盈换下的最后一颗牙，终于在他们成亲的日子前长了出来。
第一次，她长长的刘海被全部梳到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的还带着稚气的小脸。她才十三啊，就嫁人了。不过幸好，那人是喜欢她的，也是她喜欢的。她的美好生活，就要开启了。
“嘻嘻！”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清儿，嫁了人可不要再这般不稳重了！”她娘在她身后替她挽着发髻，轻嗔着，眼里却藏不住笑意。
“娘～”她的嘴角，仿若被什么挂起，总是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好了，你在这坐一会，娘出去看看。”她轻轻拍了拍吕清盈的肩膀，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她穿着大红的袍子，一人坐在房间里，手指轻轻划着铜镜里的轮廓。如瀑布般的头发被她娘的巧手挽到了脑后，她就这样由少女变成了少妇。
“嘻嘻！”她竟又藏不住，笑了出来。
就这么想嫁人了么？
她心里轻斥着自己，转眼望向梳妆台旁的凤冠，绣着凤纹的大红盖头被压在下面。她忍不住伸手，摸向珠光璀璨的凤冠。
就在凤冠一指的距离，她的双肩一麻，像被什么重重一刺，全身便僵硬起来，不能动弹。她正想惊呼，脖间一凉，嘴张着，话却被堵在喉咙里。
一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挡在她和凤冠之间。她的眼睛努力上抬，只看到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难道是夜行人潜进来了？岳泉，快来救我！
她心中惊呼，呼吸急促了起来。
黑影轻轻握住她伸出的手，放回到她身前。现在已是秋季，不知这黑衣人在外面吹了多久的冷风。一进来便带了一丝的凉意，握着她的手也是冰凉。
“就这么想嫁人么？”头顶传来黑衣人闷闷的戏谑声。
冰凉的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让她对上他的双眸。
黑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黑目。当看到她的瞬间，闪过一丝惊诧。今夜她画的是弯月眉，精灵般的大眼睛此刻正慢慢升腾着雾水，纤长浓墨的睫毛微微颤抖，小巧的鼻翼也因紧张快速地一扇一合，仿若随时振翅离去的蝴蝶，朱唇嫣红而诱人，这真的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娃该有的魅力吗？
她此刻一脸委屈，仿佛是一头受惊的小兔，在央求他别再做过分的事情。也正是这副表情，让他玩性大起，忍不住想要好好“欺负”一番。
“你真美！”他由衷地赞叹道，慢慢俯身，靠近那张精致却满是惊恐的小脸。
不要！不要！岳泉，救我！娘！露玉！她呐喊着，却没人能听见。她的樱唇也因惧怕而颤抖起来。
男子靠近她，轻声笑了笑，拂去她眼角的泪水：“你还真是胆小啊！平时不是胆儿挺大的吗？”
平时？他是在她身边的人？她盯着他，浑身除了眼睛，全都用黑布包裹了起来。单凭这双眼睛，她实在认不出来。
突然，黑衣人将她一搂，从窗外跳了出去。落地，一跃，他们已经稳稳地站在窗外的大树上，茂密的枝叶遮住了他们的身影。黑衣男子给她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披风，遮住了她华丽的喜服。她平视着他的胸膛，脑中不断思索着这人的身份。
“快！吉时到了！带夫人去喜堂！”不远处屋子里传来了喜娘的声音。
什么？！拜堂？她在这里啊，她们居然没发现她不见了！她急得眼睛瞪圆，大气从微张的嘴巴里喷了出来。
察觉到她的颤抖，黑衣人只是笑笑，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旁轻声道：“走，带你去看好戏。”
说完，一揽她的纤腰，跃下大树，在院子里疾行。她的脸贴着他冰凉的胸口，混着风，隐约听得一句“全是骨头，平时没吃饭么”。
被他的怀抱裹着，深秋的夜里没有感受到一丝寒冷，但她的心早已凉了半截。不一会儿，欢快的喜乐声传入耳中。大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黑衣人带着她，立于远处的树下，并将她转了个身，让她可以看见大堂的情景。他用手臂圈着她，将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新娘来了！”喜娘一声高呼，在众人的恭喜声中，同样着了一身大红的葛岳泉笑盈盈地走了出来，牵起新娘手里系着绣球的红绳，领着她进了大堂。
“一拜天地！”大堂里一对新人，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一拜。她的心，被重重一捶。
岳泉，我在这里啊！你难道感受不到么？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一直相信，相爱的两人，是可以有心灵感应的，为什么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呢！
“二拜高堂！”喜娘的声音再起，葛岳泉依旧没有察觉，牵起红绳，带着新娘朝葛老爷和吕老爷一拜。
岳泉……她的呼吸开始发出声音，身后的黑衣男子连忙捂住她的口鼻。
“夫妻对拜！”喜娘声落，她颤抖着闭上了双眼，眼前的红艳变成了刺目的荆棘。此刻她心爱的男子已和别人拜堂成亲，从此与她再无关系！
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丝期望，期望葛岳泉掀起盖头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新娘不是她，然后发疯似的满世界找她。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黑衣人似乎打定了要往她心上重重落锤的主意，他将吕清盈重新带到喜房外面的大树上，静候着。
“这就忍不住了，后面还有好戏呢！”他轻笑，用冰凉的手指拭去她满脸的泪痕。
她抬起眼珠，怒瞪着他。黑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迎着，眼睛弯成了一个弧度。
吕清盈心里一惊：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看到这些。这个人掳走她，带她隐于暗处，让她在远处观看心爱的男子和他人成婚……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究竟为何？
她现在唯一能肯定的，这个人一定是葛岳泉的仇人——现在也是她的仇人！——他见不得葛岳泉好，所以才故意掳走自己，破坏葛岳泉的婚礼。只是他掳走自己，为何还要特地再安排一个人跟他拜堂？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