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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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巧遇不成,看巧遇

“听门上说你三舅舅来了?”父亲远远提着鸟笼子过来,瞅,“人呢?”

我翻白眼,收枪,“走了。”

父亲这才舒口气,把鸟笼子放一边,“走了好,走好了。他趟的浑水,咱们不参和。”

“三舅舅说你瞧不上他这个小舅子,以后再不来找你。”

父亲眼睛冒光,喜上眉梢,“我若真是瞧不上,会娶你母亲?现下你那两个嫡亲舅舅与孙道人走的实在近。若是早十年,那孙秀不过是跳梁小丑,何至于今日做了赵王谋士就似登了天?关中重地,赵王这都能管出事来,又常自诩是司马家的长辈端架子,连皇上都不放眼里。容儿你要记住,古往今来,若皇位上的那个无智无威,这朝堂迟早要大乱。司马家子爵众多,遍布朝野内外,指不定何时就被累及,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哪还敢冲上前去得官加爵?”

我点头应下,“那你也不能老躲着啊,母亲都有意见了,晚会又要骂你无用。”

父亲呵呵笑,冲着鸟笼子吹了声口哨,“若不是为了这个家,为父都想辞官回乡去,躲又怎么了?”

“母亲可不会答应,她还指望你顶天立地,为她撑腰挣脸面呢。”

“出人头地也得讲时机,此时冒头,死的越早。保命要紧,你不懂,你不懂……”父亲念念有词,唉声叹气,尔后摇头晃脑扬长而去。

距离元康元年的政变七八年了,这几年,贾南风借着皇帝的权,把持着朝政,遏制太子司马遹,坊间朝堂对此议论颇多。有人骂,有人讽。都说贾南风又丑又矮,又昏又淫,甚是无德,传言甚是难听。

武皇帝[1]重任宗室,改革分封。从宣皇帝[2]起算,有一个算一个,以郡为国封王封地。

大国邑二万户,置上中下三军兵五千;次国邑万户,置上下两军兵三千;小国五千户,兵五百,世子袭爵。作为我朝第一士族,司马家的子嗣比其他任何一个家庭都繁盛,有的才出胎,就被封为王,坐享俸禄和优食。

贾南风身为外族妇人,群视司马,稳坐朝堂,除了贾韩郭等外戚家族之势,重要的是——武皇帝钦点。

对此卫玠曾一言点出要害,连苍天都在帮她。

可不,选她为皇后的人,刷下我母亲的人,亲选傻子当皇帝的人,已升天,可不就是天在帮她。

看着日头偏西,午时将过,温煦如三月,记得我初与卫玠相识时,便是这样的好天气。

那天是花朝节,父亲借着祖父的萌荫来到洛阳做了尚书郎,我随母亲从老家赶来,正赶上一众亲眷在郊外赏花。初来乍到,我人生地不熟,母亲确十分熟。早年她曾在京城待过,与贾南风的过劫便是那时结下的,后来才嫁到泰山南城。再次回洛阳,兴趣盎然揩我去窜亲友。

我由下人看着手里掐了朵花坐在旁侧,那年回洛阳探亲的卫铄[3]领着一个玉娃娃,见到母亲亦十分亲昵。

一众士族人妇聊得火热,从南方见闻说到远嫁婚配,也不管我们这些小辈。

我大着胆子上前,悄悄挪到他身侧,丢掉手上的东西,一把抱住,“妹妹长得真好看!”

至今都记得他那双洁净无暇的眼睛,不起波澜回看过来,一手撑开,声音像百灵鸟一样好听,“眼瞎么!”

怪我当时太喜欢这个妹妹,抱得着实用力了些,他推我,我没坐稳,眼见就要倒,他又伸手拉我,也没站稳,两人结结实实地侧倒在地。说来冤枉,当时我的小嘴巴离他还有一个缝隙远,真的是没亲上。但动作实在不雅,一众大人见我们如此,也不扶,反笑作一团,前仰后合,说了一堆我当时听不懂的话。

后来不知怎得,这桩事传到了贾南风耳朵里,尔后时常因为这事,母亲指责我丢了她的脸,父亲也多了个心眼,叫我装傻些,好保命。

眼下这枪是练不成了,便招来妙蓝打扮一番,去西街买果子吃。

西街有家巨子果子铺,蜜饯是一绝,主要是卫玠喜欢吃,每逢初六十六廿六,都能遇到。自然,这是多次跟踪摸出来的规律。

我自然也不会真傻到在果子铺与他巧遇,而是特意在他回府必经之地日月生辉酒肆的二楼招手,一来二去,他便知道我时常来此挥霍,忠爱那里的菜食。日月生辉的菜色确实好吃,但还没好吃到让我隔三差五来此挥霍的地步。

这条街比不过东市繁华,但吃喝俱全,热闹人多。青砖铺成的路,油光蹭亮,每至雨过,便像打过腊,来这儿的胡人也多。日月生辉为讨好这些外来客,还特意推出各族菜色,什么炖牛肉,炙羊肉,蒸乳奶,加入西域香料的黄腻腻,都是必点菜色。

日月生辉生意兴隆,二楼最佳观测点的位子已经被定下,只得退而求其次,选了旁边的。妙蓝熟练点菜,比我都熟。一壶茶下去大半,也不见卫玠经过影子,掐着手指仰天算时辰,比以往已迟了半盏茶。

“怎么还不来?”以往卫玠都很守时的。

“好像卫家来人了吧,特意订了一桌酒席,送到府里。”妙蓝撅着小嘴,一张一合,拿筷挟菜一点不耽误。

“你怎么不早说?”这丫头是真贪恋日月生辉的美食。

“我也是刚才去催菜的时候才听掌柜说的。”

“看来,今日是遇不到了。”我有些丧气。

妙蓝呵呵笑,嚼烂嘴里的吃食,“要不,奴婢去给姑娘买果子?姑娘在此等着?”

果子再好吃,见不到人,也食之无味儿。我翻白眼表示不用,让她继续吃,省得白跑腿。

我这边正发愁,街外便熙熙攘攘,一个金色头发,眼深鼻挺,蓝色眼睛,本就人高马大的胡人,骑着高大的马,后面跟了三个同样人高马大的胡人,一前三后横跨道路两边,把路堵了个结结实实。对面正是司空府的马车,此时正对垒。

看了看马车的徽标,心里呵呵,没想到还能看她的热闹。

“没看见是司空的马车?尔等还不退让!”张府的车夫拿着手里鞭子直指对方带头人。

带头胡人闻言,竟愣头愣脑左右看,见是自己的跟班并排而行挡了路,用听不懂的胡话说了一通。后三人竟面红耳赤,惺惺下马一字线排好站一边。

“哎哟哟,挡了张司空的马车,实在罪过罪过,石勒在此给张司空赔不是。”带头的胡人笑着下马,赔理道歉,态度极为恭顺。

我呵呵笑,笑这胡人不识真人,谁说张府的马车就必定坐的是司空本人了?

车夫闻言,恨铁不成钢,“胡搅蛮缠,出口妄断,这是司空的马车,坐的却不是司空大人。与尔等多说无益,快快让开。”

名叫石勒的胡人也笑,又站回原位,“司空为人学识渊博,正忠辅国,我等乡野初来洛阳的粗人亦十分仰慕。司空的车,我等自然是要让的,现在你又说马车里坐的不是司空,那这道就未必让得有道理了。”

周边很快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纷纷说石勒说的好,有理有据,那些借家主之功狐假虎威的就该治治。

车夫见状,紧了紧手中的鞭子,再次辩解,“我何时说司空在车里了?”见石勒不言,又做出我原谅你的态度催促,“尔等不精汉语,会错语意,就莫要煽动他人。快些让道,速速离去。”

上行下效,司空张华学识渊博,连府里赶马的车夫说话都文诌诌的。

“当年武皇帝开明待客,视各族为一家。羯族石勒仰慕已久,这才来此寻些生计。未想才来此地,竟不由分说让我等外族让道,泱泱我晋,繁华如斯,还不给道理说,可叹可叹。”石勒说着做出十分惋惜的样子。

我剥了壳,把花生米往嘴里塞,嚼出香味儿来,再次爬在窗栏上,越看越有意思。

“姑娘看什么呢?”妙蓝也凑过来,探头瞅了一眼,眼睛瞪大,“这不是张毓姑娘的马车吗?怎么被人堵了?”

“看她平时能的不行,也有被截胡的时候,把那盘五香花生拿过来。”我示意妙蓝不要插嘴,好好看热闹。

此时张毓已探出脑袋,四周扫了一眼,起身下车,最后定定站在高出两三头的石勒面前,吐出两个字,“让,开。”

霸道,真是霸道!活活一个借家主之功狐假虎威的榜样!

谁知石勒却看傻了眼,半天不动。

唉!

原以为他是羯人,就继承了羯人的胆气和勇敢,没想到也是四肢发达见色忘我的角色。这热闹是看不成了。

“去结账,回府。”我知会妙蓝,瞅了楼下的情况。果不出所料,石勒退了一步,似要让道。

“啊?这就走啊?”妙蓝往嘴里塞花生米,剥了一手花生壳,学着我的姿势,爬在窗栏上,“不再看会?”

既然订了席面,卫玠多半是不会出来买果子吃了。我起身整理衣服,“今日是等不到了,晚上再去找他,走吧。”

妙蓝听我这么说,手一抖,“啊!还去?”这一抖不要紧,一手的花生壳和屑全抖下去了,扬扬洒洒如仙女散花。

“是谁乱扔东西!”

嗝!好像还砸到了人。

幕后

卫玠:贾后已有所察觉,这几日要小心行事。

六七:那今日便不去巨子果子铺了?往日总能在日月生辉巧遇羊姑娘,今日不去,只怕羊姑娘要白等。

卫玠:去日月生辉请一桌席面。

六七:明白。

注释

[1]晋武帝司马炎。

[2]司马懿。

[3]卫夫人,王羲之的书法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