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完了,形象崩塌了
陈华晓学习传统乐器自己还收了三个徒弟,这三小只分别是:来学二胡又习得了打锣的大徒弟济无铭、学习琵琶被常常以“小琵琶”称呼着的二徒弟夏目凉、突然对二胡产生兴趣经过了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寻到愿教二胡者前来拜师的小徒弟冯法法。
这三小只里只有大徒弟是个男生,虽然三小只同有陈华晓一个师父却也因为各自不同的忙碌很少互相见到。
夏目凉刚来到学校的时候并没有小琵琶的称号,也没有和琵琶沾上任何关系,她与其他懵懵懂懂刚刚接触大学生活的同学们一样,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新生。作为一个家住内蒙古的女孩,来到武汉那么远的南方城市上大学,也能算上是背井离乡,从人际关系到生活习惯无不是一种全新的开始。
新生入学时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报道之后寻宿舍,选好自己床铺了再和室友打招呼套近乎,再被营业厅兼职的学长学姐拉去听人家推销校园卡。这一系列结束后累了一天回宿舍睡一觉,迎接痛苦与折磨并存的军训。
军姿、正步、炎热、暴晒。看台上还有打着伞遮阳的学长学姐,吃着西瓜喝着饮料幸灾乐祸,摄影专业影制专业的前辈趁此机会到方阵前来取材完成作业。满操场加篮球场都是片整齐划一的迷彩绿,有熟人的没熟人的全都分不清谁是谁。
夏目凉在方阵中训练时并不很能看清来喝着奶茶看热闹的学长学姐们,对他们的嘲讽并不在意于心,而直到下午练的时候,在主席台总教官更上面的地方就经常传来笛声吹奏着不同的曲子,或是有隐隐约约不太响亮的二胡声和洞箫声。方阵中目光要看前排左右对齐不太会在意看台上操场外有什么人,但是那些笛声的曲子却在教官的号令以外不断持续着。
他大爷的那笛子吹着什么《种太阳》和什么《太阳照常升起》在那里拉仇恨。
那人并不是按着某个旋律循环起来没完,还是吹奏个一两遍换了别的曲子接着吹,选曲就是笛手自己的爱好以及他平日训练的内容了。那些听过的没听过的调调在夏目凉左耳进右耳冒,权当是个可有可无的背景音乐,直到一首《飞雪玉花》吹奏起来引起了她的注意。
夏目凉抬头看向主席台上方的看台座椅间,在刺目的阳光下勉强看到看台有一个戴着牛仔帽的男生,他站得笔直吹着竹笛,那首《飞雪玉花》总时长不足两分钟,那人背过了谱子面对着方阵,目光在几百人中散开没有焦点,将这一曲吹了两遍。
于是她就开始在下训的时候留意着有什么民乐相关的社团没有,又顺路看到了动漫主题的社团报名进了表格中去。
第二天依然有那个戴了牛仔帽装酷的男生在主席台上吹着笛子洞箫,下午时就在主席台那里通过顶棚遮阳避暑,晚上那人就来到了主席台侧的看台第一排,面向操场跑道的方阵距离大概也就十来米,依然戴着已经没有遮阳作用的牛仔帽吸引目光,并翘着二郎腿在拉二胡。
夏目凉请假去了厕所再回方阵,正好经过他拉二胡的那一排,她放慢回阵的脚步向这个陌生男生打了个招呼:“哎,你在这里练呢?”
那个男生有非常非常非常短的一愣神,分散在广阔操场的目光收回来聚焦在眼前的女生身上,回应说:“啊,是啊。”
八点钟左右,动漫主题的社团通过他们神通广大的社交能力和申请能力,获得了在全体新生休息时在主席台上表演节目来宣传自己社团的机会。夏目凉下训时没有找到吹笛拉琴的学长,却认识了代表动漫类社团出席跳舞的学姐汪祈安。
汪祈安说那个拉二胡的学长我认识啊,我给你推他的联系方式。这边把联系方式带给了学妹,那边去找到了陈华晓发了消息。
汪祈安:滴滴。
陈华晓:昂。
汪祈安:有学弟想加你……不对,好像是妹妹。
陈华晓:那给发过去吧,我在宿舍。
汪祈安:好好好。
陈华晓:他们今天的焦点应该是你才对。
汪祈安:她听见你吹《飞雪玉花》。
陈华晓不在操场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前一天在第一排拉二胡很顺利没有人反应什么,可第二天晚上就有教官嫌吵中途派了个人来叫他离远点换地方了。那时主席台顶上有三两个民乐社团的人在吹奏意为宣传,而他来到这里早已“雷山小过”并不想与他们有所联系,何况上面还有个他讨厌的家伙在。再之后他就见到了汪祈安一伙人,路过并问到他们申请下来了才艺演出,知道汪祈安上台跳舞一定会是全操场的焦点,那他留在侧面也没了意义,于是在舞蹈音乐开始时背好二胡回宿舍写小说了。
夏目凉累了一天的军训只是要来了联系方式,当天以及第二天白天都没有接着发送申请验证,叫陈华晓等了一天以为汪祈安创造了一个“薛定谔的妹妹”。
夏目凉终于于训练的百忙之中想起来在操场上吹笛子的学长还没加上联系方式,又没找到有关民乐类社团的招新位置,就在好友通过后直接找陈华晓学长问社团了。
学长说他不是负责招新的,招新会有人在稍微靠操场一边,这时夏目凉就又问社团中有没有琵琶,她想在这个民乐的社团找到学习琵琶的道路。
陈华晓:民乐类的除了一些很冷门的乐器都有,当然编钟一类的确实条件有限搞不到。
夏目凉:所以琵琶是有的吧?
陈华晓:琵琶要问问这届会长,我都是上上任会长了。
夏目凉:我挺喜欢笛子、箫、琵琶的,但是我零基础那个还笨。
陈华晓:哦,莫担心。我都是大一刚开始学。
夏目凉:你是每天都会去操场自己练吗?
陈华晓:我是练自己的,也看时间,最近你们军训就来搞俩曲儿给你们听听。
夏目凉:啊我还以为学长是天天会去自己练。
陈华晓:应该……没人练的比我更勤快吧。
夏目凉:我寻思你天天自己一个人去练,然后我以后每天去找你,跟你练笛子呢,然后去陪陪你,或者在旁边背单词听你练,蛮喜欢听你吹笛子的。
陈华晓:可以呀,以前我不来就是因为喊人练习喊不动。
夏目凉那天有些激动和兴奋,她挑了自己喜欢的几首曲子说自己想听,接着下午就听到了陈华晓吹奏了她点的旋律,晚上回了宿舍,就说要认陈华晓做师父。
陈华晓秒回的性格明显有一小片刻犹豫的沉默,就先解释了自己不怎么跟社团打交道属于个人行动。夏目凉则说自己本来就是被她笛子吸引过去的而不是被社团招来的。
在她看来,陈华晓在第一排拉二胡时不惧他人目光那么勇敢那么自信,同时又勤奋活跃,一定能教她实打实的东西。
于是她就有了自己的师父陈华晓。
夏目凉带着最简单的思维方式社交方式进入了一个属于八面玲珑的环境中,相信着自己能真心换真心。可是人虽然不能有害人之心之外,同样也不可缺着防人之心。再退一步来讲,真心换真心没有关系,却不是任何真心都是别人能接受的。
夏目凉自己很坦诚,待人处世不懂得圆滑,却也不懂适度。她还不明白不是自己的所有事别人都能接受的道理。虽然在学长那边顺利拜了师,想说就说也叫他全盘接受,可是当她心情低落去向动漫社团其中的群聊中倾诉时,却未能产生共鸣碰了壁。
那时是她刚与网恋的男友闹了矛盾以至于濒临分手,就在动漫社团的群中提及他们的感情问题,又找到其中人缘很好的一个男孩子发了私聊消息想获得共情理解,而未得到群中同学的会意。夏目凉心情起伏很大发出去的消息多数未经过思考,当一群人中有一个人逻辑未完善又不断在讲什么事的时候,还会有急性的人提前在某些片段中下结论说某些观点打断别人的思考,那个人缘很好的男生也未经她的经历难以代入,在她繁杂的表达中显得厌烦。
于是夏目凉在这个社团中完全没有得到理解,甚至汪祈安找到陈华晓说这个学妹有些绿茶让他多防着点。
孤立无援的夏目凉就只好找到同样认识时间很短的师父陈华晓,来到他在操场摆的算卦摊子前。
她说师父你给我算一卦吧看看我该怎么办。
陈华晓搁自己这个徒弟身上从感情学业事业一个月内起过三卦了,其实从第二卦的准确性已经不太能保证。眼看她思维已不太清晰,就没再动用玄学指引而是直接劝导,将动漫社团搅浑了的感情问题搁置一边,仅从她自身角度讲处理和调整方法。
自此以来夏目凉遇到类似的自己迷茫的事情时就经常来找师父寻求帮助,师父竭尽其能给她调解,自己词穷还会找来林昭阿琴赵老师其中一个来助战。
再接着她买的琵琶到了开始学习乐器,本来拜师陈华晓准备学的是笛子和箫,在民乐群中听了备注“技术指导”的陈剑学长指示,只从一个乐器练起不贪多,就先认真学了琵琶。师父对此没有异议,只以他的了解下关注着教琵琶人选的问题。
陈剑一开始告诉她说找到个学姐线上教她,这让师父还猜了半天是一代目琵琶还是另外的谁。可后来陈剑又说那个学姐没答应下来,就由陈老板自己以吉他代替琵琶来教她练习。
作为师父的陈华晓正巧忙着未来可能的爱情来教林昭学妹建模促进感情,听说有了教琵琶来的就没太上心没有细问。过了几天自己通过二胡与琵琶胡琴一宗的共通领悟去检查夏目凉初学成果时,整个人被震了又震。
“他说……这样弹,叫、叫泛音,然后……这样弹叫轮指……”夏目凉把陈老板毕业生回校一日游的授课在陈华晓面前展示了一遍。
她看见陈华晓表情麻木似乎满头黑线,接着听到陈剑被“友好”问候了一番。
“我还以为他找了一代目还是谁的教你,他……神特么的泛音神特么的轮指!弹拨还没学呢学轮指,疯了?”
“陈剑他讲了一堆理论,然后又说古筝又说吉他的,听不懂。”夏目凉说,“然后我叫他弹个曲子,他畏畏缩缩,就是各种讲理论。”
“你别理他,他会个寂寞的琵琶,他就会画饼。”陈华晓拿出手机来录像,“来你把他教的再弹一遍,不行我必须跟阿琴吐槽。”
阿琴对陈剑的行为发来了一堆问号,对其误人子弟瞎教的行为也“友好”问候狗陈,于是陈老板喜提新外号“饼王”。
教琵琶的任务最终落在师父陈华晓身上,陈华晓同样的零基础只好自己边学边教,依着二胡把位指法基础转到琵琶上,再请教专业人士以及网上找教程学习并授业,由此一来陈华晓和阿琴就直接称夏目凉为“小琵琶”。
到此为止夏目凉的接触中,陈华晓都只是在技艺上生活中都提供帮助的师父,各方面做了师父该做的事罢了。
有一天夏目凉有事想与师父商榷,没发消息便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去,接通后的屏幕中陈华晓在宿舍床上头发松散眼神更松散。
“喂,咱别招呼都不打直接电话吧,还是打的视频,我这还睡着觉呢一看视频,赶紧穿条裤子再接。”陈华晓面部表情十分丰富。
“对不起师父……我看中午了我以为你醒着。”夏目凉被逗得咯咯笑。
“吓我一跳你。”陈华晓穿衣下床洗脸,举着手机视频同时用手梳理自己头发,当镜子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出门。
夏目凉一直被他逗得直乐,喘口气说:“完了,我觉得我师父在我心里的形象崩塌了……我一直以为我师父应该是个很正经一人知道吧,又算卦又教琵琶吹笛子的……今天我才发现,妈呀我师父是个搞笑男!”
“嗨,小场面,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严肃的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你师父不止是个搞笑男,还是个神棍,还是个戏精,啊,还可以是个写小说的。”陈华晓出宿舍又在大门口的全身镜前照了照,“我可不止一种身份呢,再说了,哪有人就一种性格啊。”
“啊,是的。”夏目凉笑个不停,“师父你这是出宿舍了吗?”
“嗯,刚出大门,我去哪找你?”陈华晓打了个哈欠。
“啊我在食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