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松娘
贾环带着探春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见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探春羞得脸绯红,连忙要拿被子遮盖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从被子上穿过,竟然半点不能着力。
“不用遮掩了,生死之外无大事,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
贾环道。
贾探春神情一呆,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她看向城隍,颤声道:“信女这就要随老爷赴冥司了吗?”
“那倒未必。”
贾环道,随即他将手在虚空中一招,喝道:“马面何在?”
生着马脸,喷火吐雾的古怪神灵从虚空中被捉了过来。
贾敏忽然被召唤过来,还不知状况,等看清周围的情景,见探春竟然离魂在外,身体生机已经断绝,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贾环冷声道:“我倒要问你,夜间是如何巡游的,有孤魂野鬼夜入荣府,勾人魂魄,你竟半点没有察觉?”
贾敏心惊胆战,忙道:“荣安县有异事将小神绊住,竟没能及时察觉京中异状,老爷恕罪!”
贾环奇道:“什么事这样棘手,竟然能将你绊住?”
贾敏道:“事情不棘手,只是有些麻烦,过后小神还要请老爷示下。”
贾环点头道:“先把这边的事处理了。”
贾敏走到床边,将探春的肉身仔细打量一阵,叹息道:“已经生机断绝,没救了。”
探春心中原本还有些希望,闻听此言,只觉希望破灭,浑身像是被凉水浇透,又狼狈,又凄苦。
贾环看她一眼,说道:“未必没救。”
两女顿时将目光看过来,贾敏问道:“怎么救?”
贾环道:“幸好她死去不满七天,人又非死于正命,只是五脏被鬼气侵染,无法再吐露生机,只要给她换一副五脏,使其生机焕发,自然就可以活了。”
命有正命、非命之分,所谓正命即上天给人安排的命数,也就是传说中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的命,正命无可更改。
正命之外又有非命,若有人死于意外,或者死于凶杀之类,这就是非命,因为并非上天所定的命数,因此是可以更改的,只是需要人死后不超过七日,超过七日,人的魂魄中阳气消散,阴气强盛,魂魄就彻底化为鬼,已经化为鬼的魂魄也不能还阳,自然也没救了。
探春既非死于正命,死后又不超过七天,却还有的救。
探春惊奇道:“人的脏腑也是能换的?”
贾环笑道:“若非如此,怎称神仙手段。”
贾环当即吩咐道:“马面,你立即探查,京城周边可有新死而肉身未腐的女子,我去借一副五脏来给她还魂。”
贾敏心中一动,笑道:“这倒是巧了,小神在荣安县恰好遇到一个新死的女鬼,其肉身未腐,必定愿意借的。”
贾环喜道:“快带我去。”
“且慢。”
贾敏道:“他们怎么办?”
说着指指窗外,却见许多人正在窗口上探头往里面窥视,却是荣府的仆人。
见婆子们不能把门撞开,贾政当即喊来外门的仆人,让他们把门凿开,可他们手持各种器械,用力半天,却依旧不能奈何这薄薄的一层木门。
贾政这才发觉有异。
他又想到贾环最近在与老天师学习修道,暗中想道,莫非是环儿在里面使了什么法术?
环儿既然用法术将众人拦在外面,或许是有办法将三丫头救活也说不定。
心中这么想着,他立即将众仆人喊住,不许他们再去砸门,只让人在窗口里窥视里面状况,可入眼处只有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状况。
贾环很快明白了外面的状况,笑道:“不用管他。”
他看向探春,说道:“你在房中等候,我们去去就来。”
说着与贾敏运起缩地法,向荣安县赶去。
贾探春张口欲喊住城隍,可又不知以何缘由,迟疑片刻,两位神灵已经失去踪影。
身边没了神灵,探春只觉心中空落落的,她叹息一阵,只得坐回床上,静静地等着。
……
贾环与贾敏转眼间来到荣安县外一处农户家中,此时东方微明,农户院子里一个女子正汲水做饭。
见到女子,贾环眉头先是一皱,可他见贾敏神色自然,于是按捺住心情,没有立即发作。
贾敏收去神相,径自推门走进院子,贾环也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白面书生,跟在贾敏后面走了进去。
女子听见门栓响动,抬头望去,见是贾敏,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迎上来道:“贝姐姐,你来啦!”
随即她看到紧随贾敏进来的贾环,好奇道:“贝姐姐,这是你家相公?”
这天下能光明正大与女子走在一起,要么是她爹,要么是她儿子,要么就只能是她丈夫。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年纪,不可能是贝姐姐的爹爹,贝姐姐正值青春,也不可能有这样大一个儿子,那么就只能是她的相公了。
贾敏笑道:“这是我家老爷。”
老爷?
在大户人家,奴婢会对主人叫老爷,妇人会对相公叫老爷,子女对父亲也叫老爷,眼前的男人究竟是哪种老爷?
女子心中正疑惑,只听贾敏道:“松娘,我家老爷听说你有难事,特地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松娘感激道:“姐姐昨日给我那些牛乳,已经帮了我的大忙,我家虽贫陋,却还过得下去,哪里还敢劳烦姐姐。”
“牛乳?”
贾环奇怪道。
这个时代牛乳可是奢侈品,寻常百姓家根本用不到,这户人家怎么需要牛乳。
松娘点头道:“奴家孩儿才刚满月,奴前番生了几天病,等病好后就停了奶水,幸好贝姐姐送来的牛乳,要不然奴真不知该怎么喂养孩儿。”
松娘说着,将贾环和贾敏让进房里。
贾环在屋内打量几眼,见旁边竹筐中睡着一个女婴,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贾环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逗一逗。
松娘笑道:“老爷这么喜欢孩子,以后肯定是个好爹爹。”
“贝姐姐,你和老爷稍等片刻,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
说着走进隔壁厨房中,很快厨房里响起菜刀剁在砧板上的铎铎声。
贾环不动声色地跟进厨房里,只见厨房的案板上躺着一具女尸,松娘把刀从女尸大腿上割下几片肉,在砧板上切成肉丁,搭配着自家院子里采摘的野菜,轻轻松松炒了一盘菜,随即端来中堂,招呼贾环二人道:“荒村野外,也没什么好招待两位,两位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