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王建是温文的初中同学,年龄比温文要小一岁,温文结婚时他还来过呢,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时是以这种方式。
他长着一头乌黑的头发,自然卷,鼻梁坚挺,算是个国字脸吧,浓眉大眼,说起话来,脸颊一边带着一个酒窝,那眼睫毛就是连女人也要爱慕几分。
是答应要去东北了,可温文的票还没买呢,两个人趴在电脑跟前抢了半天也没抢到。眼看着开车的时间近了,温文只好陪着王建先去了车站,若在车站还买不到票,权当是送这老同学一程了。
但幸运的是居然在窗口前买到了,虽然两个人不在一个车厢,但好得都能一起走了,两个人不由的心里露出喜悦的神情来。
这火车一路北上,走了大概两天多的路程是终于到了目的地——黑河镇。
这是山底的一个小镇子。
镇子还是蛮有东北特色的——首先,就是木头多。感觉所有的房子外面都钉着一层木头,就连院墙也都是木篱笆围成的。然后还在大门口都齐齐的码着高高的一摞劈好的柴禾;
再就是树多。那是满山的树啊,都望不着边际,一水翠绿的松柏。
温文一出车站,有点蒙圈。因为镇子这截铁道是建在高处,刚火车缓缓进站时,他就在车厢里把这镇子看了个大概。镇子呈东西走向,车站建在镇子北侧,车站再往北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河上面架着一座桥,桥那侧只简单的排列了几道街,然后一条路就通进了山里。看样子这繁华地带就应该在桥南了。
让温文蒙圈的是,王建口里那项目部在哪呢?
他就问:“王建,你们项目部在哪呢?”
王建笑了一下,指了指桥那头。
然后王建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就来了辆越野车。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笑嘻嘻的就说:“王经理,俺们可把您给盼回来了!”这应该是两个本地人。
温文仔细看了看王建,他脸上带着自豪的表情,也是他这个年纪能干到这个职位确实易。
那两个人就过来帮温文拿东西,温文冲着他们笑笑,还真向传言的那样,东北人真是热情。
车子出了车站,就驶上了桥。桥头一过又沿着那道街往前了一会,一直到了最后的一个院子才停下。
“王建,怎么这街两边怎么都是KTV啊?”温文看着车窗外不解说道。
“嘿,也就都集中在这了。”王建笑着说了一下。
另一个人就笑着说:“晚上了,哥带你来玩玩!”
王建瞥了这人一眼,然后说道:“我这兄弟可是个记者啊,为人正直着呢!”
那人笑笑就变了话说:“兄弟,俺是逗你玩呢,那地也就是唱歌跳舞,没啥意思!”
王建听了脸上微微一笑。
下了车,只见这门口立柱上写着:少白山风力发电项目部。
边往里走王建边给温文介绍说:“这地原先是个仓库,后来我们来了就临时做成项目部了!”
温文听着,边打量着院子,院子里东侧并排停了四辆皮卡,西侧停了一辆农用车,一辆50吨的汽车吊,剩下空地里就摆着一些油桶。
屋子说了是仓库,十几米的房子只是在中间开了个小门,上面点缀了几扇窗户,窗户的玻璃也有碎的,就被里面用纸壳子挡了。
王建又说:“别看外面有点寒酸,但里面却暖和!”
进了屋子,一股酸臭的汉味扑面而来。只见这屋子里摆满了上下床,单留了几条走人的道出来。这会是午时,工人们都不在家,但里面却有两个做饭的女人在后堂里忙活着。
嚯,也里面确实如王建所言,屋外面是生冷,里面却热的人流汗。
那两个女人见王建进来了,边忙活着边向他打了招呼。
王建笑笑就问:“今做的啥饭了?”
两个女人笑眯眯一前一后答道:
“黄瓜炒鸡蛋!”
“辣子炒肉!”
“山上的饭都送上去了?”刚才接站的一个人问。
“送上去了张经理。”刚才说辣子炒肉的那个女人答道。
“刘姐,今天你那辣子炒肉可炒熟了吧?”这张经理开玩笑说道。
“熟了!就一次夹生就被你记下了!”还是刚才那个说辣子炒肉的女人答道。
温文在旁边听着,这两个女人不说了就都一齐朝温文看了。
“看我这人坐火车都晕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王建说着话,边搂着温文的肩膀,“这是我好哥们,温文,笔杆子特别好,咱们这不是缺个文书么。”
然后他就把这屋里的人也一一给温文介绍了,做饭的一个是刘姐,一个是张姐,这两个女人都四十出头,刘姐胖些,张姐瘦些,但张姐却不如刘姐好看,也就是差在那双眼睛上了,刘姐是双桃花眼。张姐只是眼睛小些,像那杏仁。
两个男人,也都四十出头,一个叫张建忠,是项目副经理,就是路上开玩笑说带温文玩的那个。瘦瘦的身材,大高个,尖脸,小眼睛,高鼻梁,嘴巴小巧轻薄,一看就是个话多的人。
另一个叫海景,是车队队长,人有些胖,圆脸,浓眉大眼,小鼻子,嘴唇肥厚,就和他身材一样给人第一印象就是敦厚老实。
大家相互认识后,就显得亲热了起来。两个女人也没闲着,一会功夫就端上了几个菜,王建就让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可他们都说吃过了,也只好剩下温文和王建两个人吃了。
有可能是真饿了,温文感觉这饭做的真香。
那张副经理和海队让他们慢慢吃,说他俩人上山看看施工现场去,然后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两个女人把这后厨的事也忙完了,就说她们先回家了,然后就从后门走了。
吃罢饭,王建着手给温文安排住宿的事情,他意思是让温文到他那住去,他在桥南也租了个院子,挺大个院子里只住了他和张副经理两个人。
温文没答应,在这半年里他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也许真就是一个人对世界领悟的有多透彻,那么他就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如今在经历了那些痛苦后,温文感觉自己一下子把这个世界认清了不少,从中也悟出了不少道理。
他身为一个记者,主要的工作就是发现、挖掘身边的事和人,而这些事迹往往都是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所以长久以往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回到大众中去!”
温文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建,他说他正筹划着写一份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调研报告,这正好是个机会可以住在这大仓库里,和他们同吃同住,这样才能听到他们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既然这样,王建也就不再要求,由了温文。
这一下午,他没事干就自己在附近瞎转悠,说实话也没啥能去的地方,这街道除了KTV就只剩了一家商店,他先在商店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又到桥头转了一圈,等回来时,只见那两个女人已经又来了开始在做饭了。
东北的天在这深秋季节不到六点天就大黑了。
两个女人在做饭,温文没事干就收拾着自己的床铺,正拾掇着,只见从窗户外面照进来几道黄光,然后就是车响,看来是上山出工的人们回来了。
接着院子里就是乱糟糟的一通响,应该是人们在从车上往下卸东西,声音持续了一会,屋门就“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首先进来的是位留着长发的男子,头发齐了肩膀,个子不高倒很壮实,一身油腻腻的红色连体工作服,他没有看到温文,径直往后堂走去。
就听那胖刘姐说:“大锤,你今回的早哇!”
“这还早,兄弟们都快冻求死了。”这个大锤粗鲁的回了一句。
后面进来的几个也一样着一身红色的连体服,只是他们眼尖一进来就发现了温文,然后就一个个的围了过来。
温文坐在床铺上冲他们笑了笑,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就扭头向后堂里喊话:“锤哥,你快出来看,这新来了一个人!”话里透着激动。
温文心里想,莫不是这地很久没来过新人了,自己倒让他们这么“稀罕”!
“公的,母的?”大锤浑厚的声音先传了出来。
“带把的!”人伙中一个胖子答道,他话音刚落,大锤就出现在了温文面前。
大锤,这名字也不知是谁给起的,形容他真是恰到好处,四方脸,粗眉,大眼,厚嘴唇,大鼻子,感觉就连出气也要比别人狠些,他一双大手搭在两边人的肩上,他是在笑,但还是感觉有股蛮横。
“你是今新来的?”大锤问道。
听他口音应该不是本地的,温文笑着点了点头。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个干粗活的!”大锤带着有点不屑的表情说道。
“我叫温文,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温文说着站起身来,伸出了手。
“锤哥,这还是个文化人!”刚才那个胖子笑着说,他把温文伸出来的胳膊往起来一抬,然后又说:“这娘们身板怕是连个螺丝也拧不动哇!”
他说完丢开了温文的胳膊,围着的人就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唉,哥们!张干头给你说了没,把你分那个组了?”
温文看了一眼说话的这个人,他那体格和温文也差不了多少么,一双小眼睛刚才数他笑的最欢了。
温文正要答,瘦子旁边的那个大高个也开口说话了,他说:“唉,哥们,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他停顿了一下,眼睛滴溜溜一转又说道:“唉,你是不是张干头他们新招的那批大学生啊?”
温文这次没急得回话,他左右看了看,确定他们不再突然冒话了,才说:“我是你们王经理的朋友,今后主管咱们项目文字性方面的工作!”
话音刚落,那大锤赶忙把搭肩的两只胳膊拿下来,抓起温文的手,陪了笑脸说道:“呀!原来是王经理的朋友啊,失敬失敬,这些都是我手下的兄弟,刚才多有冒犯,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他说完,接着瞪着眼呵斥了句:“还不赶快给温秘书倒水?”
温文心里暗笑:“这大锤倒挺会称呼人的,什么时候我成秘书了,管他呢,文书和秘书也差不多,就让他们这样叫吧!”
“大锤,哦!我还不知该怎么称呼你了?”温文笑着说道。
“嘿,温秘书,我们这里人杂,说了大名你也记不住,这样就叫我大锤就行。”
说完他又挨个把剩下的几个人一一做了介绍,“那是眼镜,那是死胖子,那瘦”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看了温文一眼,然后又继续说:“那瘦鸡杆子,那是大高个。”
温文听他说着,又挨个把这几个人看了一遍。这几个人也是听到他们名字后,脸上一笑,然后都冲温文点点头。
说着话,眼镜就从后堂给温文端了杯水出来,温文刚接过来,就从窗户外面又打进来几束灯光。
“是大壮他们回来了!”大锤说道。
照旧外面“霹雳乓啷”一通响,接着就又进来一拨油渍斑斑的人。他们见大锤都围在温文身边,就都一起走了过来。
“大壮,咱们新来的秘书!”大锤笑着给一个和他差不多同等体型的人说道。
这人把手套一摘,就先和温文握了手。脸上带着洋溢的笑容,他说:“我叫田大壮。”
“我叫温文!”温文也笑着答道。
“这几个是我班组的成员!他叫……”
大锤突然冒了句话:“大壮直接说外号得了,大名谁能记得住!”
大壮笑了一下,说:“那好,让温秘书见笑了!”
这些人们的外号可真如他们给人的第一眼映像啊,熊猫眼、鼻涕、大眼、白头!
快要吃饭的时候,王建才回来,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张经理和那个海队长。
晚饭,一伙人聚在后堂的大饭桌上,等那主菜一端上来,谁都是眼馋流口水,直勾勾盯着那盆里的大鱼头和卤牛排。
王建看到大家那副“饿狼”似的样子,就乐呵呵的说:“今晚你们得好好和温秘书喝几杯,这大鱼大肉是沾他的光啊!”
然后就是觥筹交错,大家尽兴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