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大明:1644谁主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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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高杰请客吃饭

按明制,御史负责纠核百官、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

如今,苏京这个天子耳目没了。

难以想象,当得知自己派往陕西的监军,竟勾结闯贼妄图谋反,最后莫名其妙死在潼关,朱由检会是怎样的反应。

孙世瑞知道崇祯并不信任孙传庭,既然皇帝生性多疑,孙世瑞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就让煤山大帝在疑虑中痛不欲生吧。

诚如苏京临终前所示,孙世瑞狼子野心,势必祸乱天下,孙世瑞不是好人,这点毋庸置疑,同样的,被他当众砍头的御史苏京,也不是什么善茬。

历史上,苏京一生可谓跌宕起伏,充满传奇。

初任杞县知县,升兵部车驾司主事,再升任武选司员外郎,升江西道监察御史。升迁之快,只有圆嘟嘟可以相提并论。

崇祯十六年,鉴于孙传庭迟疑不肯出关,崇祯派苏京为监军,命其监督延、宁、甘诸军,总制军务。

苏京抵达陕西后,立即尚方宝剑威胁,逼迫孙督师出关与李自成决战。

孙传庭败亡,苏京在河南躲了一段时间,后趁乱逃回山东老家。

崇祯吊死煤山,接下来的短短几年中,苏京先后出仕大顺、南明,最后投降满清。

原以为吕布已经天下无敌,然而在苏京面前,三姓家奴吕奉先还是小巫见大巫。

从李闯军中逃出后,苏京没有进京共赴国难,而是抛下崇祯,独自躲回老家。

史可法在扬州抗清时,苏京再次从南明逃走,效法陶渊明,过起了舒适的隐居生活,诗酒为乐,逍遥世外

待“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落下帷幕,大势已定,苏御史觉得出山时机到了,于是他主动剃发留辫,入朝觐见顺治皇帝。

孙世瑞向来不喜欢用道德来评价别人,良禽择木而栖,在明末这种背景下,无论给哪一方打工,都能找到充足的理由。

只是像苏京这样反复横跳,卖主卖出节奏感的小人,在明末清初历史上实属一朵奇葩,成功吸引了孙世瑞的注意。

关键这人还想阴自己,迟早都是个祸害,所以还是早早除了吧。

~~~~~~

苏京死后,潼关十八家的主心骨仿佛一下子没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监军“叛乱”之前,便有五家豪绅陆续交齐了拖欠佃租,苏京被砍头的当天,便有六家上门偿还债务,黄仁世和唐恩城带着两个账房先生彻夜清点,最后算出的银两数目总数七十九万八千多两,退还侵占田地总数将近四万亩。

距离孙世瑞计划的一百万两,只差二十一万,于是这最后的二十一万,很自然的就落在了还没交钱的最后六家头上。

崇祯十五年四月初四日,潼关卫清屯的第三天,黄府几间密室已经堆满了银子,多出来的银子只好暂时塞到客厅地板下面。

孙千户召集众人,坐在层层叠叠的银子上面,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高杰手下的夜不收在潼关以西六十里外,发现了榆林兵、固原兵的大营,王定的榆林兵营帐连绵不绝,看来是倾巢而出兴师问罪。

最迟明天中午,贺人龙的几个小伙伴就要抵达潼关了。

“皇帝很快就知道潼关发生的事情,若让他们几个总兵四面围剿,咱们怕是插翅难飞。”

“王定此人,睚眦必报,其他两路总兵也都是贪财之辈,潼关凶多吉少了。”

一众人中间,除了孙世瑞和唐恩城,其他人听到这些消息,都开始惶恐不安。

连一向沉稳不惊的黄五郎,这时也有些慌了神。

“孙千户,三路总兵数万兵马,兵力远在贺总兵之上,又有朝廷大义,潼关内乱不平,外无援兵,难啊!”

高杰踩在层层叠叠的银锭上,咬牙道:“把银子都先藏好,埋起来!咱们要不到,也不能留给旁人!”

众人各说各话,场面一度非常凌乱。

孙世瑞等所有人都说完,安抚大家坐下,让美人黛玉给大家一一沏茶。

众人哪里顾得上喝茶,都抬头望向孙世瑞,等待这位自封自己千户的武夫拿个主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慌什么?不就是王定吗?敢抢咱们的东西,办他!”

孙世瑞抓起茶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猛地将茶杯摔碎。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孙千户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如今苏京已死,京营兵马为我所用,加上贺总兵一部,潼关卫已是我等囊中之物。不过,还有三件事须要办,办好了,诸位下半生富贵便有了!”

孙世瑞环顾四周,意味深长道:“或许以后,还能更进一步。”

高杰还不知道这个更进一步是什么意思,连忙问道:“孙千户,哪三件事?”

孙世瑞拍了拍这位好友肩膀,目光落在唐恩城等人身上:

一,说服督师继续做他的三边总督,加入我们,至少不在奏章中弹劾我们;

二,继续清屯,把剩余六家拖欠的银子全部要回来,一文钱也不能少;

三、组织潼关周边的生员、缙绅联名上疏,状告苏京在潼关卫各项恶行,落实他谋反的罪名;

唐恩城眉头皱紧:“孙千户交待的这三件事儿都不好办,孙督师为人,想必孙千户更清楚,除非你杀了你爹;剩余六家都是硬茬,是要钱不要命的主,问他们要钱就是铁公鸡拔毛;潼关卫生员被咱们快得罪遍了,除非你拿着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否则谁写那玩意儿。”

孙世瑞目光扫视众人,斩钉截铁道:“不好办也要办,没了督师这个招牌,你我便是乱臣贼子,杀监军就是叛乱,若是定性为叛乱,周围势力都会踩上你一脚,哪怕底下小兵也不会跟你。”

“有了督师支持,苏京之死,完全可以说成是兵变,是他咎由自取。”

“而潼关十七家的银子,能堵住悠悠之口,能让一切变得名正言顺。”

最后,孙世瑞总结道:“一手抓权,一手抓钱,一手抓笔杆子,三手都要抓,三手都要硬。”

唐恩城抚须微笑,若有所思点点头,众人一起抬头望向孙世瑞,异口同声道:

“孙千户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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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扛到底的常、曹、侯、渠、范、郑六家,被高杰带兵,“请”上了魁星楼。

六家的老爷,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上,桌上涮着肉,火里烧着木炭,锅里冒着热气,门口站着几个手持腰刀的明军家丁。

六家老爷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即便是这样的鸿门宴,大家也丝毫不慌,围着火锅,吃得不亦乐乎。

锅里煮的是江海肥牛,正是秦川牛全身最好的部分。

肉质鲜艳,网状脂肪像大理石花纹一样的江海肥牛,拼在雅致的瓷盘中,如一朵朵盛开的牡丹,鲜艳夺目,经滚汤一烫,送入口中,软绵细嫩,甜爽鲜美。

“江海肥牛甲天下,看不出高将军一介武夫,也是懂秦川风物的。”

孙世瑞抽出一张椅子,坐到了六人中间,他大咧咧的抄起筷子,夹起块肥肉送入嘴中,旁若无人。

“额不懂啥秦川风物,俺知道吃肉。”

说罢,他伸手抓起摆盘里血淋淋的牛肉,扔进锅里,汤油溅在对面范家老爷身上,范老爷刚要发作,却听高杰继续道:

“不说这荒年河南还在人吃人,就是那寻常年份,吃牛肉,额们乡下,都是大忌。”

“崇祯二年,旱灾过后是蝗灾,田里的庄稼被啃光了,佃租一文钱不少,只好把去年剩下的种子交给老爷····我娘吃树皮,拉肚子死了,我爹,吃观音土,胀死了。”

高杰忽然抬头,望向众人:“你们几个猜一猜,我是吃的啥,活下来了。”

几个老爷听闻此言,纷纷放下筷子,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道。

“高将军,别家我们不管,我们六家的佃租,怕是交不了了。”

高杰专心拨弄火锅里的一个小圆球,对六家表态充耳不闻。

坐在高杰旁边的常老爷尴尬笑了笑,一团和气道:“高将军,您是陕北出身的,前两年陕西各地遭灾,您也是知道的,就不得通融通融?”

曹老爷抹了抹嘴,接着道:“咱六家都是小家小业,比不上黄五郎,也没郭秃子那么多地。”

侯老爷见高杰还不说话,冷冷道:“来潼关收银子,也不打听打听?咱六家以前是干嘛的?老渠,你给高将军说说?”

渠老爷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拍案而起:“潼关常、曹、侯、渠、范、郑六家,专门给边军收买火药铠甲兵器,种地只是咱的副业,你们收那些土财主的钱就罢了,还收到咱们几家头上!”

门口几个家丁纷纷拔刀。

高杰放下筷子。

范老爷和颜悦色道:“老渠,这是干啥,今日乃是孙督师派高将军请我们六家吃饭,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嘛。”

他转身望向高杰,见这位闯贼出身的将官脸色越发阴沉,满脸堆笑道:

“高将军见谅,非是我们六家不交那啥··滞纳金,只是六家手上多是边军的买卖,一分一两,牵一发而动全身,多给你们一两,就是割王宗兵他们的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