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与朋友走的路
李莫言和许冉冉坐上去总站的公交车。
像往常一样，许冉冉在她最喜欢的后排靠窗位坐定，李莫言顺势坐在她旁边。
车门关闭，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向前开去。
车上不过三五个人，全都一言不发，只有车轮向前滚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两人无言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大腿处的布料被李莫言抓得不能再皱了，他把手伸向口袋，掏出兜里的耳机。
他把一只耳机递到许冉冉手里，无声地朝她笑笑。
许冉冉眨眨眼睛作为回应。她接过耳机，塞在自己左耳朵里。
李莫言把另一只耳机戴好，拿出手机打开网易云音乐，点开名为“轻松治愈向，微笑面对危险”的歌单。
他喜欢随机播放歌单里的曲子，就像品尝一盒比比多味豆，没人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他按下播放键，《朋友》的旋律缓缓从耳机里流淌出来。
又是这首歌……为什么总是这么巧呢？
“繁星流动，和你同路”
“从不相识，开始心接近”
“默默以真挚待人”
“人生如梦，朋友如雾”
……
李莫言扭头看向许冉冉。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假寐。
偶尔她的眼皮微动，纤长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仿佛蝴蝶扑扇翅膀，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浅浅的阴影。
这一幕美得像是话本里的插图。
李莫言克制着移回视线，打开微信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果不其然，继杨莞之后，南褚决也忍不住发来问候。
【阿决：你小子胆儿肥了啊？课都不来上了？】
【阿决：其实我早就想问的，但杨总不让，说我俩一起问可能会逼得你狗急跳墙……】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狗急跳墙”这个词就不能换一下吗……
【……可我总得关心一下儿子吧，所以课间抽空给你发条消息。你到底干嘛去了？放学后可得在群里讲个明白】
【阿决：哦，顺带谢谢你[调皮]，杨总答应明天分我们点薯片吃，我可真是有口福啊[得意]！至于你，自求多福吧[怜悯]】
忘了说了，南褚决也是万恶的黄瓜味薯片派。
【李莫言：好好，回去讲】
李莫言简短地回复一句，把手机塞回兜里，决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转头望向窗外，车子微微颠簸着向城外驶去，窗外建筑渐渐稀疏，绿意愈发繁茂。
他不曾坐公车到这么远的地方，看到这般景色，竟有了一种自己正置身于世界边缘的感觉。
到达总站时，耳机里的音乐已经换成了《Wake》。
“your glory is breaking through the night（你的荣耀划过那夜空）”
“you will never fade away（你永远不会消逝）”
“your love is here to stay（你的爱永存）”
李莫言轻轻拍醒歪头靠在玻璃上的许冉冉。
许冉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司机正在催促乘客下车，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嗯……已经到了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哈哈，听着歌坐车确实很好睡，”李莫言笑了笑说，“不过，不是还有我吗？到站我会叫醒你的，所以别担心。”
“我们下车吧，别忘了拿东西哦。”
许冉冉“嗯”了一声，于是两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前一后地走下车。
凭借车牌号码与乘车时间（多亏刚回来的时候他看了眼手表），李莫言成功在失物招领室里找到了与他们分别大半天的书包。
许冉冉背好包，把黑白熊玩偶从袋子里拿出来，递到李莫言手里。
“那个，能不能帮我把小熊挂到书包上呢？我不太会……”她悄悄对他说。
“没问题，”李莫言一口应下，“麻烦转身背对我，对……”
他凑到许冉冉背后，把钥匙扣上的圆环掰开一条缝，穿进包上的拉链头。
少女双马尾上的几缕头发拂在他的脸上，扎得他痒痒的，手也被带得有些不稳，花了平常两倍的时间才把钥匙扣穿好。
“好了，”他放开手，“先不要动。”
李莫言后退几步，找了个合适的角度，举起手机拍下少女的背影。
他走上前，把手机屏幕凑到许冉冉眼前。
“看看怎么样？虽然素雅的你也很美，但女孩子试着戴些配饰也无妨哦？”
他想了想，又说：
“那个，我没有偷拍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看看效果……如果你介意的话，我过会儿就把照片删掉。”
许冉冉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声“我不介意”。
两人并肩走出总站，李莫言又问：
“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就在这里走走，好吗？”许冉冉环顾四周，“我从没有来过这儿。”
“其实我也没有，”李莫言坦白道，“这个世界那么大，等着我们去的地方还有很多，不是吗？”
他们沿着小路溜达了一会儿，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
脚下的草皮柔软得像块地毯，通体嫩绿，细看却有朵朵斑斓的野花混杂其中；几棵树挺立在四周，树上的叶子在和煦的微风中沙沙作响。
“要坐一会儿吗？”李莫言提议道。
许冉冉迟疑了一下，还是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用双臂抱住膝盖。阳光溜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她轻声说。
一只麻雀扑扇着翅膀落到了树梢上，稍作停留后哼着小曲再度起飞。
李莫言目送着鸟儿朝太阳飞去，它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天际。
“美好的时光能延长一些固然很好，但正因为时间不会停留，所以我们才有未来啊。”
许冉冉也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眼神深邃而悠远。
片刻的沉默。
“……我们走完了吗？”过了一会儿，许冉冉突然问道。
“走完……你和朋友走的路了吗？”
“走完了。”
李莫言伸出右手按在心口上。
“在这里，已经走完了。”
许冉冉笑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李莫言，你叫什么？”李莫言问，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我叫许冉冉……很高兴认识你。”
一股热流骤然涌上李莫言的眼眶，他必须竭力克制才能不让眼泪流出来。这一刻，“许冉冉”不再是结局语里冷冰冰的白色文字，而是她亲口向他倾诉的姓名。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他望着她的脸，如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