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兵分两路 （上）
独眼大伯名叫南茂，年纪六十多，又或者七十，具体多少，没人记得。
他的尸体是在河道里面被人发现的。
发现的时候，尸体被河道里一些突兀的石头卡住，已经泡得涨起来了，再加上天热，那个样子，简直没法看。要不是他那张脸的辨识度太高，估计村里人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听说了这事儿都唏嘘不已。
人嘛，有时候天生命不好，没办法。
南茂年轻那会儿，家里兄弟三个，他是老大，为了养活弟弟们，一直娶不上媳妇。后来又出意外瞎了一只眼，这日子就更难过了。他曾经也想出去打工，可是因为这点残疾，再加上没什么文化，打工也没人要。出去短暂地转了一阵，又回到了南家村。
两个弟弟长大成年之后各自离家，跟他断了联系。他就这么一个人孤独地活了好些年。
年纪大了之后，他的脑筋似乎出了问题。自己好好的房子不住了，搬到了山上去。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村子。即使回来了，也不跟村里人说话。渐渐地，大家伙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也就只有村委的人出于工作需要，偶尔爬上山去看望他一下。
不过，去了也进不了门。他养着一只大狗看门，生人勿近。
人们对于他的死，同情的有，唏嘘的也有，但更多人则是没什么反应。
河的上游就在山里面，所以大家伙判断，他应该是走山路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沟里，然后被水流冲到了外面的。以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这个下场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不过，真正棘手的是他的身后事。
他是孤老头一个，无儿无女，两个弟弟也早就跟他断了联系，因此没有人给他送终。
可是再怎么说，他终究也是这个村里的人。毕竟人死为大，讲究一路走好。所以身后事多少还是得操办一下的。
办事就得花钱。而且还得有人出力。
起初是打算让村里每户都凑点钱，再出几个人帮忙。但有人不愿意，嚷嚷着跟自己没关系，不肯掏钱。最后，还是南家本族老一辈的发话了，不用全村掏钱，本家人凑就行。
毕竟是同族，都沾亲带故的，出钱出力也是应该。
很快，一切就商量好了，这边准备开始搭建灵堂。毕竟天气太热，尸体不能一直放在外面。
这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出现了。
浩辉。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拿出了一笔钱，给了负责操办丧事的南家本家人，让他们拿这钱给南茂发丧。
他也没给出什么解释，给完钱，就开着车走了。留下了一脸懵的村里人。
他前脚一走，寒生马上打电话，通报了一切。
挂了电话，云初看着南枝：
他等一会儿肯定会来卫生院。
南枝点点头：等他来了，我想法套话问问他。
两人估计的没错。
半个多小时之后，浩辉左手拎着一堆吃的喝的，右手抱着一束花，出现在了病房区。
自打南枝住院，浩辉几乎是每日来报到一次。短短几天的功夫，已经把卫生院走成了自家后院。
看他来了，护士们都忍不住揶揄调侃。他也不恼，笑嘻嘻地一路跟所有人打着招呼，然后哼着小曲进了南枝的病房。
浩辉在病房待了挺长时间才走。
云初一进门，南枝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都问清楚了。
事情的答案出乎二人的意料。
南家村附近的这一片山头，早在七八年前就被浩辉的爹承包了。而南茂，则是受雇于浩辉爹，当了看山守林的人。
他居然是看山人。
云初恍然，是啊，当初自己在荒野里看见那座小屋时，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所以，浩辉是受了他爹的指派，前来给南茂处理后事的。当然了，也就是出点钱而已。但即便如此，浩辉他爹也算得上是个有良心的雇主了。
不，还是很奇怪。
云初皱起眉头。南茂的尸体上午才发现，浩辉下午就来了。可他们又不是村里人，为何消息这么灵？
肯定是有人报信了呗。
南枝说。
大伯他一个人住在山里，就算浩辉爹出钱，那这些吃的喝的，也肯定也得有人定期给送上山。多半就是那个人报信的。
云初点点头。
没错。而且这报信人肯定是村里的。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寒生的判断是真的，南奎上山去见的人的确是南茂。那么南茂就是打敲诈电话的人，这就显得很奇怪。
若是换了别人敲诈南奎，倒也好理解。
可是南茂这样一个六七十岁的孤老头。无儿无女，自己吃喝不愁，长期离群索居，不与人来往。他需要十五万那么多钱干什么呢？在山里盖大别墅吗？
云初愈发觉得南茂这个人身上的疑问太多了。可糟糕的是，这些疑问却随着他的死，断线了。
不，也没完全断。
如果能找到那个“报信人”，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南枝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寒生的判断正确。他爹那晚真的是上山找了独眼大伯，而如今大伯又死了，那么……
难道自己的亲爹，真是杀人凶手？
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冰凉。也有点不确定自己先前的判断了。
一时间，姐妹俩各琢磨各的，谁也没出声，空气如静止了一般。
有了，灵堂！
南枝突然一大声，吓了云初一跳。什么灵堂？
寒生不是说族里要给大伯办丧事吗，让他去灵堂守着。
我爹和大伯是一辈的，但是大伯年长，按理说我爹应该去上一炷香。到时候让寒生盯着，看看他什么反应。
如果人真是他杀的，或者这事儿跟他有关系，南枝相信，就凭她爹那个德行，不可能做到泰然自若。
云初也认可这个办法。正好也可以观察一下，说不定那个“报信人”也会去的。
当下便给寒生打去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