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系统中医学研究
1.什么是系统中医学
系统中医学是20世纪80年代，在中医现代研究和发展中形成的新的研究方向和学派，其特点是在系统科学主导下，把人作为开放的复杂巨系统，从复杂特性和规律来研究和调理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
系统中医学是中医学与现代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的交叉学科。中医系统论是系统中医学的理论基础，是系统科学的医学分支。系统中医学是中医学的现代分支，是中医运用现代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进行创新发展的新兴学派。
系统中医学作为中医的新兴学派，立足于中医学精髓的根本原理，特别是那些不可还原的复杂性原理，进行现代化继承创新研究。其根本方向是，从经典中医学出发，运用现代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的理论和方法及相关知识，向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进军，建立和发展系统中医学。当前的首要课题是，揭示和阐明中医的这些复杂性原理在西医视野之外的独到发现和发明，及其与西医不可通约的本质；突破经典中医学因时代条件限制对这些复杂性原理的认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局限，揭示和阐明这些复杂性原理的科学内涵；研究和阐明系统中医学的基本理论及各科内容，发展系统中医学的临床研究和应用。
2.系统中医学研究的兴起
系统中医学研究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祝世讷的研究是在中医系统论研究的基础上深入，其方向是如实地把人作为开放的复杂巨系统，从系统特性和规律（特别是中医已经认识和驾驭的）来研究和调理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
1989年，《系统中医学导论》（图1-3-22）是从中医系统论研究向系统中医学研究的深入。
图1-3-22 1989年《系统中医学导论》出版
1991年，《系统中医学导论》被评为“第五次山东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图1-3-23）
图1-3-23 1991年《系统中医学导论》获奖证书
3.系统中医学的专题研究
系统中医学是个崭新而深刻的研究领域，包括多个层次和方面。祝世讷的研究侧重于理论探讨，以专题研究的方式做了几种努力，从1996年到2019年，在《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先后开辟了5个专栏，发表论文50多篇。
（1）“中医学重大理论问题系列研究”（1996—1998年）
在中医现代研究和中西医结合研究中，发生了一些偏离甚至背离中医学基本原理的倾向，特别是中医学关于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的思想、理论、方法被扭曲、篡改、西化，这些需要拨乱反正，理清中医的复杂性原理，从系统中医学的方向进行创新发展。祝世讷就十几个重大理论问题进行了专题研究，于1996年在《山东中医学院学报》（下半年更名为《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开辟“中医学重大理论问题系列研究”专栏，发表“阴阳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中医学整体观的深层内涵”“‘五藏’是人体功能子系统”等研究论文10多篇。（图1-3-24，图1-3-25）
图1-3-24 在《山东中医学院学报》开辟“中医学重大理论问题系列研究”专栏
图1-3-25 “中医学重大理论问题系列研究”专栏的文章
该专栏文章发表后，在中医界引起广泛关注，激起了新的探讨。许多学者认为文章中许多见解新颖甚至振聋发聩，有些看法为解决某些学术难题提供了思路。
《山东中医学院学报》编辑部决定约请全国著名的中医、中西医结合专家和学者，就该专栏文章论及的重要问题发表意见展开进一步讨论，于1998年第4期至1999年第5期，开辟了“关于‘中医学重大理论问题研究’的专栏讨论”，8期共发表讨论文章18篇。
最后，以“开拓中医自主发展的道路——祝世讷教授访谈录”一文作为总结。（图1-3-26）
图1-3-26 “关于‘中医学重大理论问题研究’的专栏讨论”文章
1998年5月20日，中国中医科学院国医大师陆广莘教授来山东中医药大学讲学，与部分教师、研究生座谈，就祝世讷的“中医学重大理论问题系列研究”12篇论文所论问题发表系统的意见，整理为《重建中医主体价值体系》在“讨论专栏”发表。（图1-3-27）
图1-3-27 国医大师陆广莘先生参加讨论的《重建中医主体价值体系》
“中医学重大理论问题系列研究”专栏的“研究和发展现代天人相应论”和“经络的结构是‘超解剖’的功能性结构”两文，被崔月犁选入其主编的《中医沉思录》（中医古籍出版社，1997）。
同时，“经络的结构是‘超解剖’的功能性结构”一文，被丛林主编的《中医论文写作》（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8）选为范文编入。
（2）“中医药自主创新思路研究”（2007—2008年）
进入新世纪，中医开展了“自主创新”研究，面临许多理论和方法难点和矛盾。如何突破经典中医学诸多“不知其所以然”的局限？如何纠正研究中的异化、西化倾向，将中医的科学内涵揭示清楚？针对几个有代表性的问题进行了系统中医学的探讨，发表如“经络、五藏——揭开人的非解剖结构”“再论中医是中国第五大发明”“课题设计——谨防正确地解答错误的问题”“论中医的核心竞争力”等论文，在《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开辟“中医药自主创新思路研究”专栏。（图1-3-28）
图1-3-28 “中医药自主创新思路研究”专栏文章
（3）“中医问题访谈”（2009—2010年）
在发表“中医药自主创新思路研究”专栏后，《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编辑部认为，有不少问题还需再研究再讨论。主编皋永利编审提出若干题目，如“怎样科学地看待中医的科学性”“中医需要走出哲学的围墙吗”“中医‘形下’研究需要什么样的方法”等，开“中医问题访谈”专栏进行了研讨。（图1-3-29）
图1-3-29 “中医问题访谈”专栏文章
（4）“中医真理探究”（2015—2016年）
2010年后，祝世讷集中精力于中医学基本原理的系统中医学探究。他认为中医学的基本原理，是中华民族几千年研究和调理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的智慧，深刻地认识和驾驭了人的复杂特性和规律，其核心和主体内容都远在西医的还原论视野之外，是中医独到的原创性科学发现与发明。这些深刻的原理性内容，是中医掌握的关于复杂性的医学真理。但是，中医的经典学术因受历史条件的限制没能揭示清楚，而西医的还原论思维因与之相悖而不可理解和研究，只有从系统中医学的角度才能看清楚，才能进一步研究和阐释。故开专栏“中医真理探究”，发表“中医是中国第一大科学发现和发明”“中医是第一门复杂性科学”“中医的原创性医学发现”“中医技术的独创技术原理”等论文，探讨和阐明中医关于复杂性的科学真理。（图1-3-30，图1-3-31，图1-3-32）
图1-3-30 “中医真理探究”专栏文章
图1-3-31 论文“中医是中国第一大科学发现和发明”
图1-3-32 论文“中医是第一门复杂性科学”
（5）“系统中医学研究”专栏（2019—）
从2017年开始，中国的系统科学研究进入新的发展阶段，连续每年召开“中国系统科学大会”。2018年5月第二届系统科学大会（北京）把中医系统论研究列为大会的重点内容，特邀祝世讷到会作大会报告。（图1-3-33）
图1-3-33 2018年5月祝世讷在中国第二届系统科学大会做“中医系统论研究”报告
2019年第三届中国系统科学大会（长沙）正式开辟“系统中医学”专题分会，推动系统中医学研究进入新的发展阶段。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主编的《系统科学进展》，特邀祝世讷总结“中医系统论研究”入书。
2018年12月，山东中医药大学成立系统中医学研究所，并组织召开首届系统中医学与中医系统工程学术研讨会（济南），在山东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设立系统中医学研究所临床基地。为推动系统中医学研究的深化发展，《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决定开辟新专栏“系统中医学研究”，拟连续地发表国内外系统中医学的研究成果。2019年第4期开栏，首期发表祝世讷的“论系统中医学”，和陈少宗、王振国的“系统中医学研究的回顾”。（图1-3-34，图1-3-35）
图1-3-34 《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开辟“系统中医学研究”专栏
图1-3-35 “系统中医学研究”专栏首期发表的两篇论文
（6）非专栏相关论文（表1-3-2）
表1-3-2 非专栏相关论文
4.系统中医学研究的四部专著
在《系统中医学导论》与几组专题探讨的基础上，系统中医学的研究逐步深入，集其所成，先后出版4部专著。
（1）《中西医学差异与交融》（2000年）
从中西医比较研究入手，探讨和阐明系统中医学的学术思想和基本原理。讨论了中西医差异形成的历史过程、基本原因，揭示了学术差异的内在本质——中医是系统论思维，西医是还原论思维。从系统中医学角度探讨和阐明了中医那些区别于西医的学术原理，即从系统论思维研究和认识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特性和规律。（图1-3-36）
图1-3-36 2000年出版的《中西医学差异与交融》
（2）《系统医学新视野》（2010年）
系统中医学的发展方向是拓展为系统医学。本书是向系统医学拓展的一种努力，把中医系统论发展为医学系统论，面向整个医学（特别是西医）阐明系统中医学的思想和原理，及其对于整个医学的普遍意义。（图1-3-37）
（3）《中国智慧的奇葩——中医方剂》（2013年）
中药和方剂是中医系统论原理的典型体现，半个多世纪来的“现代研究”出现了被严重扭曲和西化的偏向，需要强力拨乱反正。因此，作为系统中医学研究的一个突破口，正本清源，阐明中医在中药方剂方面的复杂性科学原理。书中强调，中药是中医化的自然药物，方剂是药性的组织化和复杂化，其科学原理就在中药方剂功效的复杂化，从系统中医学总结和阐明了其5条基本原理。（图1-3-38）
图1-3-37 2010年出版的《系统医学新视野》
图1-3-38 2013年出版的《中国智慧的奇葩——中医方剂》
（4）《中医学原理探究》（2019年）
从系统中医学的角度，研究和阐明中医学基本原理。这些基本原理是中医学的，着重认识和驾驭了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特性和规律，是中医在西医还原论视野之外独到的科学发现与发明，是中医的特色和优势的深层本质所在，是中医的科学原理所在，驾驭着医学未来发展的战略方向，必将复兴为人类新医学的主旋律。问题在于，经典中医学未能将其揭示和阐释清楚，需要从系统中医学进行新的现代研究和阐释。（图1-3-39）
图1-3-39 2019年出版的《中医学原理探究》
5.系统中医学研究解决的几个问题
祝世讷的系统中医学研究侧重于理论层次。1989年以来着重从理论上解决了几个重大认识问题。
第一，“复杂”是中西医学术的“分水岭”。
人是世界上最典型和高级的复杂系统（钱学森：“人是开放的复杂巨系统”）。“复杂”的本质特性是“超还原”。西医遵循还原论思维，背离和远离人的复杂性。中医遵循系统论思维，如实地认识和掌握了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特性和规律。中医是复杂性研究的先驱，是第一门研究复杂性的科学。因此，中西医学术差异的焦点是“复杂”，两个学术体系是“局部相交、主体相异、核心并立、方向相悖”。
第二，中医的基本原理“超还原”。
中医是中国第一大科技发现与发明，五千年创造了四大奇迹（多元起源的医学中唯一不中断地连续发展至今，中国多门自然科学中唯一不与西学融合，两千年前确立的理法方药体系至今有效主导临床，是第一门系统地研究和调理人的生命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的科学），20世纪的三大实践（中西医结合、中医现代化、中医国际化）检验了中医基本原理的真理性，将其“超还原”本质充分揭示出来。中西医结合研究证明中医基本原理与西医不可通约，其本质是中医基本原理与西医的还原原理不通约；中医现代化研究证明中医的理论和实践现有科学（除了系统科学和复杂性科学）解释不了，其本质是中医基本原理驾驭的是复杂性，超出了现有科学的研究范围；中医国际化遭遇“西进无轨可接”，其本质是中医原理的复杂性内容及其贯彻的中华文明，与西方现有的思想和科学模式无轨可接。
第三，从系统中医学揭示和阐明中医学的基本原理。
中医在西医视野之外，独到地研究和认识了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形成贯彻于其理论和实践中的基本原理。但因历史条件的限制，经典中医学没能将这些基本原理的复杂特性揭示和阐明，大多处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从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的理论和方法可以揭示和阐明其所以然。初步研究，中医关于人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的基本原理，首先是以下几条。
一是系统思维原理。由中医系统论专门研究。
二是超解剖原理。人有解剖特性和内容，更有非解剖特性和内容，复杂性主要在后者。中医有解剖研究，更有超解剖研究，独到地研究发现了人的非解剖结构与功能，如经络、五藏、六经、精气神、气机、证候等，张仲景创立的辨证论治把超解剖研究发展到临床实用。
三是生命为本原理。人的复杂特性主要不在“人体”（形态结构），而在生命运动。在太平间里，人死了，人体还在。中医着重研究了“永不进太平间”的生命运动及其健康与疾病，认识了生气、生生之气、气化，以及生命运动的寒热虚实阴阳表里之变。
四是人的生态原理。人是宇宙的生态产物，其生命运动比解剖形态更基本、更复杂。人的生命运动有其“态”，其正常与失常是“人”（不是人体）的健康与疾病，其失常为病就是中医认识的“病机-病证-证候”系统；对人的生命运动进行调理是医学的本质，养生、治未病、辨证论治是对生命运动的不同性质的调理。病是生态的，治也是生态的，中医的治疗法则是生态调理的原则和方法；药与非药治疗手段都源于生态发挥、生态调理功效。
五是中药方剂原理。中药是中医化的自然药物，按“药证对应”选用药性，以治疗法则把药性转化为功效，以方剂形式把药性组织化、复杂化，以整体的复杂功效适应复杂的病证。中药方剂原理主要是药证对应、整体功效、方从法出、转化生效、知常达变。
第四，中医基本原理将复兴为人类新医学的主旋律。
人类医学未来走向何方？有三个选项：按现行西医发展；中西医结合；中医复兴。现实是，西医原理的局限日益暴露，正面临转变和革命；中西医结合研究60多年证明，现有的中西医无法结合，基本原理不可通约，只能各自进一步发展，将来以不同的医学原理统一于新的医学体系；中医的基本原理指向人的复杂性，代表了医学未来发展的战略方向，占据了医学必将研究的重大领域，未来医学的发展势必有几个重大的革命性转变：思维方式从还原论转向系统论；从研究“人体”转向研究人的生命运动；从解剖研究转向超解剖研究；从研究器质性病变转向研究生命运动的功能性病变；从对抗治疗转向生态调理；从特异性药性和药效转向非特异的组织化复杂化药性和药效；等等。
事实将反复并最终证明，迫使人们不得不承认，中医学的基本原理代表和引领医学未来发展的战略方向，其复兴必将发展为人类未来新医学的主旋律。
【2018年12月22日，在第一届系统中医学与中医系统工程学学术研讨会（济南）上的主题报告，原题《祝世讷的系统中医学研究》，编入本书时进行整理，改为现题，并做了局部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