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刺法灸法理论
刺法、灸法作为针灸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针灸操作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也是影响临床疗效的关键因素之一。器具选择的合适与否,操作的正确与否等直接关系到针灸治疗的效果。既然针灸是《黄帝内经》中所提到的主要治疗方法,那么其中必然有大量的刺法、灸法理论。实际上,《黄帝内经》中关于刺法、灸法的理论已经较为成熟,具体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针具
根据考证,古人最初使用的针具是砭石。至《黄帝内经》时期,金属针已成为当时针刺的主要用具。《黄帝内经》共记载九种金属针具。这九种针具各有不同的形状和尺寸,均是根据不同的病情需要,模仿生活中不同的物品而制成的。针具为何有九,《灵枢·九针论》说:“九针者,天地之大数也,始于一而终于九。”“夫圣人之起天地之数也,一而九之,故以立九野,九而九之,九九八十一,以起黄钟数焉,以针应数也。”说明针数有九起源于古代中国人顺应天地的理念。天地之大数为九。黄钟为古乐器之一,长九寸,每一寸又分为九分,九九八十一分。古人认为,以九为基数,可以变化无穷,而以九针应此数,也是言其变化无穷,能适应多种疾病。九针理论也是天人相参思想的一种体现。至于九针的作用,《黄帝内经》中论述较多,主要是根据形状、尺寸不同来决定其功用。使用九针时,应根据病情,将九针的形状特点、针体的长短、大小、性能与临床效用相结合。如果选针不当,不但不能治病,反而会伤及人体正气。
(二)针刺原则
针刺原则,是临床上指导正确施用针刺的纲领。《黄帝内经》中对针刺原则做了大量的论述,其中主要有:
1.明确辨证 针刺是《黄帝内经》中治疗疾病的主要手段,但能否正确运用针刺,首先在于能否有一个正确的辨证。《黄帝内经》中虽然没有明确提出“辨证”一词,但在经文的叙述中却反复强调。如《灵枢·官能》说:“用针之理,必知形气之所在,左右上下,阴阳表里,血气多少,行之逆顺,出入之合,谋伐有过。”为了确保辨证的正确,《黄帝内经》中的不同篇章提出了许多诊查方法。辨证主要是为了弄明白疾病的阴阳、寒热、表里、虚实、气血的多少及疾病所涉及的脏腑、经络、病位,并据此确定针刺治疗的取穴、针具的选择、针刺的深浅、留针与否及时间的长短、针刺手法等。可见,《黄帝内经》中强调辨证精当是能否正确针刺的前提条件。
2.因时制宜 是天人相参思想的具体体现。在当时背景下,古人认为人生活于自然界中,与自然界中的万物一样,要随着自然界的变化而变化。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人体气血阴阳也要随着消长。因此,针刺时应掌握自然界变化对人体的影响,并根据自然界的变化来决定针刺治疗的一些具体措施。如《素问·八正神明论》曰:“用针之服,必有法则焉……凡刺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时八正之气,气定乃刺之。”基于此原则,在《黄帝内经》中出现了根据不同时间进行针刺的理论。关于按时针刺的理论,在《黄帝内经》中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据月之盈亏变化来决定针刺的具体措施。如《素问·八正神明论》曰:“月生无泻,月满无补,月郭空无治,是谓得时而调之。”二是据四时来决定针刺的具体措施。即根据四时季节的不同而选择腧穴,针刺深浅亦不同。根据一年中有五时和四时两种说法,又可以分为以四季立论和五季立论两类。古人是从不同针刺要求的角度来说明按时针刺的重要性。实际上,这也是“因时制宜”思想在针灸应用中的具体体现。《黄帝内经》时期的按时针刺理论,应是后世子午流注针法等按时针刺方法的滥觞。
3.因人制宜 即针刺治疗时要视患者的具体情况而定。从《黄帝内经》对这一原则的论述中可以明确地看出来,古人对该原则也非常重视。这一原则在《黄帝内经》中的应用,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据患者的体质决定针刺施治的具体措施,二是据患者性情不同决定相应的针刺措施。应该说,《黄帝内经》遵循因人而异的指导思想,始终是针刺的基本原则之一。
4.因地制宜 即根据地域特点而制定不同的治疗方法。这也是《黄帝内经》中针刺遵循的原则之一。《素问·异法方宜论》论述的就是东西南北中五个不同地域所需要的不同治疗方法或工具。如“北方者……其地高陵居,风寒冰冽,其民乐野处而乳食,脏寒生满病,其治宜灸焫”。又如“南方者……其地下,水土弱,雾露之所聚也,其民嗜酸而食跗,故其民皆致理而赤色,其病挛痹,其治宜微针,故九针者,亦从南方来”。由《黄帝内经》的论述可以理解,由于地理环境、生活习俗及气候等方面的差异,人体的生理、病理状态等有所区别。因此,在治疗时应选用不同的治疗方法或治疗工具。
5.补虚泻实 是《黄帝内经》中运用针刺治病的重要原则。在《黄帝内经》的许多篇章中,都有对针刺虚实补泻的论述,而且这是《黄帝内经》针刺原则中强调最多的。《灵枢·经脉》“盛则泻之,虚则补之”和《灵枢·根结》“有余者泻之,不足者补之”,是《黄帝内经》中针刺补泻的一般总则。这是基于病情虚实所遵循的一种针刺原则。至于具体的补泻原则,则根据虚实所涉及的内容不同而不同。如《灵枢·终始》“人迎一盛,泻足少阳而补足厥阴”,是据阴阳的盛虚而定补泻原则。《素问·调经论》“血有余,则泻其盛经出其血,不足,则视其虚经,内针其脉中,久留而视,脉大,疾出其针,无令血泄”,“气有余则泻其经隧,无伤其经……不足则补其经隧,无出其气”,则是据气血虚实而确定补泻原则。不管是阴阳虚实补泻原则,还是气血虚实补泻原则,均要根据具体情况决定补泻先后。《黄帝内经》中基本上遵循“先补虚,后泻实”的原则。《黄帝内经》中虚实补泻原则的应用,不但要以病情虚实为前提,而且还要根据患者的自身状况,即《灵枢·通天》所说的“古之善用针艾者,视人五态乃治之,盛者泻之,虚者补之”。
(三)针刺及灸法操作
《黄帝内经》对针刺与施灸操作给予了充分的关注,其中就针灸过程的方方面面均进行了论述,尤其是针刺的操作,对学习者有很大的帮助。《黄帝内经》中对针刺与灸法操作的论述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1.针刺前的准备 在《黄帝内经》中,针刺前的准备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它是明确诊断后、持针进入前的一个阶段。这一阶段的准备,包括对医者和患者两方面的要求。针前的具体准备工作主要包括:接受治疗的环境应该是安静的,这一点对医者和患者均十分重要,因为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才能达到治神和守神的要求。《灵枢·终始》中“深居静处,占神往来,闭户塞牖,魂魄不散……必一其神,令志在针”,明确指出环境选择对针刺治疗的重要性。《灵枢·刺节真邪》之“用针者,必先察其经络之实虚,切而循之,按而弹之,视其应动者,乃后取之而下之”,及《素问·离合真邪论》“必先扪而循之,切而散之,推而按之,弹而怒之,抓而下之,通而取之”,则是强调针刺前要先施行一些手法操作,以使被针处经气散开或聚结,避免针刺时伤及正气,或有利于散邪。
2.进针 首先,要求医者持针要坚定、端正。《黄帝内经》中的许多篇章都对此做出要求,如《灵枢·九针十二原》曰:“持针之道,坚者为宝,正指直刺,无针左右。”其次,要求医者进针时精神专一,或“如待所贵,不知日暮”,或“神无营于众物”。此外,还要求进针后细心观察患者的神色变化,借以了解患者对针刺的反应,即“方刺之时,必在悬阳,及与两衡”。至于进针的方法,《黄帝内经》中虽未明确提出,但在一些论述中已涉及这方面的内容。《灵枢·小针解》“左主推之,右持而御之”的描述,即指两手配合进针。
3.手法 《黄帝内经》中记载了大量的手法操作,这些手法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针刺操作过程中的一般性手法,如前面提到的切、循、弹、按、抓、扪及推引等。二是针刺操作过程中的补泻手法,如徐疾补泻、开阖补泻、呼吸补泻等。《灵枢·终始》“脉实者,深刺之,以泄其气;脉虚者,浅刺之,使精气无得出,以养其脉,独出其邪气”,则是浅深补泻。需要指出的是,《灵枢·九针十二原》中的“泻曰迎之,迎之意(后五字原无,据《素问》王冰注补),必持内之,放而出之,排阳得针,邪气得泄;按而引针,是谓内温,血不得散,气不得出也;补曰随之,随之意,若妄之,若行若按,如蚊虻止,如留如还,去如弦绝,令左属右,其气故止,外门已闭,中气乃实,必无留血,急取诛之”,似可反映出泻法的操作要比补法的刺激重。这是《黄帝内经》中以刺激的大小来区别补泻。此外,《灵枢·五乱》中还提出“徐入徐出,谓之导气”的手法。这一针刺手法是专门针对气机逆乱的病症。诚然,手法操作是针刺取效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但运用时机则是手法发挥作用的有力保证。《黄帝内经》中不仅注重手法的应用,而且十分注意操作时机。如《灵枢·小针解》的“要与之期者,知气之可取之时也”,强调的就是时机问题。
4.候气守气 候气至,是古人针刺过程中所强调的一环。《黄帝内经》认为,气至与否是保证针刺取效的重要因素。《灵枢·九针十二原》明确指出:“刺之要,气至而有效,效之信,若风之吹云,明乎若见苍天。”如气不至,则要反复候气。《黄帝内经》在气至后,还强调“慎守勿失”,即要守气,这也是针刺取效的重要因素之一。
5.治神守神 在《黄帝内经》中,治神守神也是针刺过程中强调的程序之一。《素问·宝命全形论》强调“凡刺之真,必先治神”,是要求医者在针刺过程中要注意治神。所谓治神,就是医者全神贯注,将注意力集中到针和患者身上。《灵枢·终始》曰:“专意一神,精气之(疑为“不”之误)分,毋闻人声,以收其精,必一其神,令志在针。”治神贯穿于整个针刺过程,其目的主要是为了细心体察持针之手的手下感觉,以了解患者的得气情况。所谓守神,是在进针后要求医者和患者用心体察针下的情况。《黄帝内经》十分注意“守神”,《灵枢·九针十二原》“粗守形,上守神”,就是用是否知道守神来衡量医者的水平。至于守神的内容,《灵枢·小针解》说:“上守神者,守人之血气有余,可补泻也。”守神,从本义上来说,实际上就是守血气。行气守气,都是以治神守神为基础的。《素问·针解》中的“必正其神者,欲瞻病人目,制其神,令气易行也”,讲述的就是在治神、守神基础上的行气。
6.具体刺法 正是因为针刺是《黄帝内经》中治疗疾病的主要方法,因此,所论及的具体刺法内容是比较丰富的,涉及的具体方法有“九刺”“五刺”“十二刺”,它们均是针对不同的病症而设的。除了前面所论及的补泻方法外,《黄帝内经》中论述的具体刺法还有“刺络放血”“缪刺”“振埃”“发蒙”“去爪”“解惑”“彻衣”等,后五种刺法又称“五节刺”。《黄帝内经》中的这些针刺方法多是针对九针的应用,而非指某一种针具。
7.针刺禁忌 此指针刺的禁忌及注意事项。《灵枢·玉版》明确指出,针刺运用不当,“能杀生人,不能起死者也”,因此,在《黄帝内经》时期,古人对针刺禁忌是十分重视的。《黄帝内经》中除《刺禁论》《刺齐论》《刺要论》《五禁》四篇系专论这一内容外,在其他篇章中也多有提及。其禁忌的内容基本可分为针刺时勿伤内脏及其他重要器官、注意患者状态、注意针刺深浅要随病而定、注意禁刺之病、注意时日禁忌、注意禁刺穴位不宜针、注意选择合适的治疗方法、注意中病即止八个方面。可见,《黄帝内经》中对针刺的禁忌涉及颇为广泛,即使在今天,所提到的许多针刺禁忌仍然是临床上需要注意的。
在《黄帝内经》中,灸法作为针刺治疗的补充,也有相关的论述。《素问·异法方宜论》中“北方者……脏寒生满病,其治宜灸焫,故灸焫者,亦从北方来”,指出了灸法的来源及相关适应疾病。《灵枢·背腧》的“愿闻五脏之腧,出于背者……灸之则可,刺之则不可”,指出灸法可用于某些不宜针刺的腧穴或部位。在该篇中还指出,灸法也有补泻,即“以火补者,毋吹其火,须自灭也;以火泻者,疾吹其火,传其艾,须其火灭也”。《灵枢·禁服》“盛则泻之,虚则补之,紧则先刺而后灸之,代则取血络而后调之,陷下则徒灸之”,则说明了不适宜针刺治疗的疾病,可用灸法来治疗。正是因为灸法可作为针刺治疗的补充,因此,《灵枢·官能》有“针所不为,灸之所宜”的说法。关于灸法的应用原则,《黄帝内经》中的论述虽不及针刺治疗详尽,但也有说明,如施灸的量要以年为数,施灸要以少长、大小、肥瘦来区别对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