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待月
“没想到一进来便看到……”沐辰汐瞥了她身后的花盆一眼，转头吩咐道，“让太医重新配药送来。”
“不不不，不用麻烦的……”
幻羽快走几步想拦下宫女，沐辰汐却端起那碗冰酥酪送到她面前：“听御史说，这东西叫冰酥酪，一经问世便风靡了整个江南，幻羽副主可要尝尝？”
“多谢陛下。”幻羽连忙伸手接过，看着沐辰汐在桌旁悠哉悠哉的坐下，“陛下今日不忙？”
“今日还好，有时间可以下上一盘棋。”沐辰汐微微一笑，“前些日子，你找我时带着的那玉石棋子不错，触手生温玉质温润，看着不像是凡品。”
“哈哈，那棋子确实是宝贝……”
幻羽尴尬的挪了挪身子，试图用对面的花瓶，挡住蒹葭探究的目光。
入宫的这几日来，幻羽几乎将皇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那御花园确实漂亮，花丛争奇斗艳娇艳夺目，亭台楼阁的设计也都出自名家之手，格外精巧美观。
但同一个地方呆的久了，总会有些无聊。
于是趁着无人在意时，她偷偷拿了蒹葭珍藏多年的棋子，想去找沐辰汐切磋一番棋艺。
可谁知前来御书房觐见的官员一个接一个，从正午到黄昏没停过。
好不容易等沐辰汐有空，幻羽借机献宝，还没说两句话，沐辰汐便又被军机大臣叫走了。
“前些日子忙，让你平白等了我一天。”沐辰汐朝她笑笑，“今日正巧有空，你放心，今天这盘棋，定能下完。”
“是，是是是……多谢陛下挂念。”
幻羽干笑两声，猝不及防对上蒹葭疑惑探究的目光：“玉质温润，触手生温的玉石棋子？”
“幻羽，你什么时候得了和我一样的棋子？”
说话间，蒹葭起身，拿起一旁的长剑，缓声道：“夜深了，陛下朝政繁忙，还是早些休息，我与幻羽有些私事要处理。”
后知后觉的，沐辰汐发现自己好像捅破了什么秘密。
还不待她反应，幻羽忽然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门外走，大声道：“陛下！我们去你的书房下棋吧！”
“嗯？”沐辰汐一愣，又听到幻羽附在她耳边小声恳求：“陛下，那棋子是她的私藏，快想个理由带我走，否则明天我就要少条胳膊了！”
“那你还拿？”沐辰汐惊呆了，但看着幻羽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下意识的护住了她，“那，那就劳烦幻羽副主，跟我一同去御书房了。”
蒹葭死死的盯着幻羽，看着她和沐辰汐离开，这才将长剑随手一放，神情也一如往常，拿起桌上的古籍，坐回原位继续翻看。
嗯，她说过的。
如果幻羽觉得有趣，自己帮她一把也没什么。
御花园白天风景如画，夜晚月光与池水交相辉映，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沐辰汐与幻羽走在前往御书房的小路上，瞧着幻羽宛若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沐辰汐略一思索：“那棋子像是外邦贡品，你若是喜欢，我私库里应该还有几副。”
一旁的宫女立马接话：“陛下，外邦贡品并非玉石棋子，而是宝石制成，比玉石更加璀璨夺目，拿去做成饰品也十分漂亮。”
“给幻羽副主送去吧。”沐辰汐点点头，转头对上幻羽惊讶的神色，调侃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这棋子每一枚都是上好的天然宝石制成，你若是不喜欢，找人送去宫外的珍宝阁打成首饰也好，收起来当藏品也罢，万万不可随意丢弃。”
“陛下所赠，我必然好好收着。”幻羽微微一笑。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两人相对而坐，棋局已然到了关键时刻。
“幻羽副主，这局又是我赢了。”
沐辰汐捻着一枚棋子轻轻落下，胜负已成定局。
幻羽似乎有些走神，手里的白子被摩挲到温热，完全没注意到沐辰汐亲手为她斟茶，递到了她手边：“幻羽副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和我下棋很无趣吗？”
幻羽抬手指了指桌旁放着的花瓶，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昨日送你的兰花，已经不新鲜了。”
“无妨，让宫女重新折支送进来便是。”沐辰汐收拾起桌上的棋子，“当然，这白瓷花瓶一直摆着，若是幻羽副主闲暇时间挑中了别的花，送来这里插着也没问题。”
闻言，幻羽眼眸微亮：“此话当真？”
沐辰汐这番话，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可以随意出入御书房？
这偌大的皇宫看着富丽堂皇，但待久了当真无趣极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找身边的宫女下棋解闷，可她们像是经过什么训练似的，笑都不笑一下。
蒹葭倒是愿意陪自己四处走走，但她始终不愿放下手里那本古籍，像极了书呆子，哪儿有和沐辰汐待在一起有趣。
“天子一言九鼎，稍后我再去吩咐总管。”沐辰汐点点头，从腰间取下一枚雕着龙凤浮雕的玉佩，起身塞到她手中，“这是我的腰牌，你拿着它，便可随意进出御书房，若是有人敢拦你，你便来寻我。”
“有陛下的腰牌在此，谁还敢拦我。”
幻羽攥紧腰牌，笑容明媚：“多谢陛下。”
第二天晌午，幻羽双手捧着一束新鲜的蝴蝶兰，迈进了御书房的木门。
她腰间那枚金龙玉凤的玉佩实在太过显眼，门口的宫女侍卫不由得多看两眼，随即窃窃私语起来：“那不是陛下的玉佩吗？”
“是啊，怎的在她身上？”
“那是昨夜陛下亲赏的，据说是让这位贵人拿着解闷的。”
“那可是象征着天子的玉佩，陛下就这样随意送人了？”
“什么是天子！陛下就是天子！陛下就算是把这御书房送给她，你我也没办法呀！”
幻羽听力极佳，将他们所说的话尽收耳底。
只是她还未走进书房内部，便听到里面两位臣子对沐辰汐步步紧逼：“陛下，您可要三思啊！”
“是啊陛下，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这个皇位考虑，您若是一直不成婚，可就没有后代来继位了啊！”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如今内忧外患未平，你们让我何来心思搞成婚之事？”
透过层层叠叠的明黄色纱幔，幻羽看到沐辰汐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两位官员则跪地不起，大有沐辰汐不同意，他们就要跪倒海枯石烂的意思。
“罢了罢了，让我再想想吧。”
沐辰汐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稍后我要与几大门派的人议事，你们暂且退下。”
不待他们反对，沐辰汐朝着门口高声道：“幻羽副主，在门口偷听了多久？我看到你手中的蝴蝶兰了。”
幻羽探头进来：“陛下，我瞧你正在议事，要不我晚点再来？”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沐辰汐摇摇头，转头看向两位官员，声音冷了几分，“二位是打算偷听我与剑影门副主议事吗？”
年龄稍大的官员抬头瞥了一眼，看到传说中的剑影门副主竟是个容貌昳丽的小姑娘，当即嗤笑一声：“陛下莫要拿我们开玩笑了，这姑娘是哪家千金，我们与陛下议事，还请你速速离开。”
“我并非朝中哪位官员的千金。”幻羽眨巴眨巴眼睛，朝他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剑影门副主，幻羽，这花是我特意挑来赠与陛下的。”
两位官员仍然不信，转头看向沐辰汐：“陛下！您……”
“铮——”
长剑出鞘，泛着寒光的剑携着肃杀之气，直指他们眉心：“朝廷命官，听的也是天子之命，也不知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样对天子说话，还如此咄咄逼人？！”
幻羽面上带笑，怀里还抱着一束盛开的蝴蝶兰。
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这两人一剑封喉。
“罢了罢了，暂且饶他们一命。”沐辰汐随意的挥挥手，“我瞧你手里的蝴蝶兰不错，拿来我看看。”
幻羽反手收剑，双手捧着花送到沐辰汐面前：“陛下请看。”
沐辰汐余光一瞥，那两位官员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着爬出去了。
沐辰汐笑着，接过蝴蝶兰插在一旁的花瓶里：“好看，我很喜欢。”
得了夸赞，幻羽开心极了，但一想到刚刚的事，疑惑的询问：“陛下，你是天子，他们为何敢不听你的话？我门下弟子都不敢这样。”
“剑影门弟子若是不听调令，以下犯上，该如何处置？”沐辰汐指尖轻抚过蝴蝶兰，揪了片花瓣捻在手心，“我猜猜，他们当罚，且是重罚。若是还有不服者，便可向你们发起挑战，胜者王败者寇。”
“若是这般还不服气，大不了一剑杀了解气。”
“是，确实如此。”幻羽点点头，“想不到陛下知道的如此清楚。”
“但朝堂，不能如此。”
花瓣被掐进掌心，沐辰汐声音缓慢：“我若铁血手腕治理天下，他们就说我是暴君，我若过于仁慈，他们就会想踩到我头上来，将我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