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如果您相信只有长大成人或已经成年的人才面临人生抉择的问题，那您就错了。孩子和成年人一样，在处理个人行为和生活方式时同样面临着抉择。他们的抉择不是一成不变的，即使是成年人，他对自己的人生抉择也是翻来覆去的。

一年之后，男孩决定在新班级里、新环境中表现一番。他凭自己的力气轻而易举地赢得了别人的尊敬，又因为他聪明伶俐，想象力丰富，不久之后便在等级制——这种等级不但在他的班级里，而且在每个班级里都存在，它是一种不明确的混合体，是按身强体壮、调皮捣蛋、幽默诙谐以及父母的富有程度来划分的——中成为佼佼者。他们在女孩中也备受青睐，但不是在他所在的学校里，因为他的学校里没有女生，而是在附近的一所女子中学里。

男孩并没有爱上谁，他选择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姑娘：具有挑衅性和吸引力，伶牙俐齿，有过交男友的经历，别人对此在背后说三道四，是个难以搞到手的姑娘。他以自己的力气和自己享有的声誉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不仅如此，令她敬佩不已的是，这些还不是全部。他还有什么特点，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还有什么她在其他人身上找不到和不想看到的东西。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因而他就不时曝一下光，让她知道他肚子里有货，但不轻易表露，也许让她知道了，就会……她会和他一起走？她会向他表示亲热？会和他睡觉？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越来越让步的公开追求让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更有意思，更值得去做，更令他出名。放学之后，他和朋友们一起溜达着路过女中，在那里，如果她和她的女朋友们亲热地靠在铁栅上，他当然会过去搂住她；或者，如果她和她的队友在打手球，他就会向她招手而得到一个飞吻；或者，他会和她一起穿越草坪向游泳池走去。每当这时，他又是惊奇，又是赞赏。仅此而已。

当他们最终睡到一起时，情形却糟透了。她有足够的经验来提出期望，却没有经验来对付他的笨拙。他缺少做爱的自信，即那种能够弥补第一次做爱时表现出的笨拙的自信。在游泳池关闭之后，在管理人员也转圈巡视了一番之后，他们仍一起躲在灌木丛后的栏栅旁。这时，他突然感到一切——那亲吻，那温柔，那渴望——都错了位，没有一样是对劲的。这是一种背叛，一种对他曾经爱过的一切的背叛。他想起了他的母亲，母亲的女朋友和她的裘皮大衣，邻居家那个满头红鬈发、满脸雀斑的女孩以及那个和蜥蜴在一起的女孩。使用避孕套时的难堪，来得过早的快感，笨拙地、令她讨厌地试图用手使她达到满足，当所有的这一切都过去之后，他依偎在她的怀里，为其无能的表现寻求着安慰。她站了起来，穿上衣服，走了。他蜷缩着躺在灌木丛下没动，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灌木丛的枝干，望着去年的叶子，望着他的衣服和栏栅上的网眼。天渐渐黑了，他开始觉得冷，可他还是躺在那儿。对他来说，这样做好像能够把与她在一起的时光，对她的追求，以及过去几个月里的徒劳奋斗都统统冷冻起来，就像发汗能治病一样。最后，他站了起来，在大池子里游了几个来回。

当他午夜回到家里的时候，书房的灯亮着，门开着。父亲躺在沙发上，身上散发着酒气，鼻子里发出鼾声。一个书架倒翻在地，写字台的抽屉也被拉了出来，里面被倒得一空，书和纸张撒了一地。男孩确认那幅画没有损坏，然后熄了灯，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