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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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黄泉路上黑无常

“三…杯…通…大…道嘞!”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唱道。

“一斗合自然耶!”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那声音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如空谷天籁,回响在天地间。

耳边传来“吱呀吱呀”的齿轮磨合声,那是马车的木轴在转动,受力不均时便会发出这种刺耳的声响。

头有些疼,加上车子有些颠簸,肖遥感觉腰酸背疼得厉害,忍不住用手上下去揉痛处。

然后他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

阴间吗?

说是马车,其实不过是几块木板临时拼的板车,接口处的木楔子都没打实,半截露在外面。

怪不得肖遥觉得头疼,木车晃来晃去,肖遥的脑袋时不时撞在木楔子上。

肖遥摸一把后脑勺,手上全是血迹,忍不住心里埋怨赶车的车夫太过粗心。

仰头看赶车人一眼,肖遥一张脸变得煞白。

那赶车人背对着肖遥,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头顶一冠高高的毡帽,也是墨染一般的漆黑颜色,随着板车上下起伏而晃动着。

那人佝偻着身子,赶着前面一头毛发黑亮的瘦驴子,慵懒地甩着手里的麻皮鞭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白碎纸包裹的竹竿,有节奏地磕着驴车的拉杆。

高帽子、黑丧服、哭丧棍,分明是阴间勾魂索命的黑无常!

肖遥吓得不轻,把心一狠,大着胆子问道:“这是到哪里了?”

“前面是奈何桥,小兄弟你有什么未完的心愿,前尘往事,爱恨情仇,到这里,就都放下吧。”黑无常尖声尖气地说道,声音里还夹杂着瘆人的狞笑。

果然是黑无常!肖遥心里忍不住心里发毛,哪怕熟读万千逯经,毕竟是第一次见鬼。

“我死了吗?”看着手里尚未干的血迹,肖遥强忍着恐惧,问道。

尽管心里知道答案,肖遥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亲眼看见阿渡的剑划过自己的喉咙,那种气息全无的感觉,仍记忆尤新。

尖利的声音如刀刃划过青石,呲呲的让人刺耳,“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万事都有终结,万物皆有归处,小兄弟不必太过执着。”

肖遥熟读万千逯经,于佛道伦理涉猎不少,黑无常的话,他当然能听明白。

看来果然是到了黄泉路上。

肖遥不再躁动,安静德坐着,扭头向后面看去。

这是一片幽深的林子,树木高耸如云,遮蔽了整片天空,雾气如重重屏障,掩盖住身后驴车刚轧过的小路。

那是一条很狭窄的路,荆棘丛生,路面上满是黄泥和大大小小的石块,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到处是深浅不一的泥水潭。

这么泥泞不堪的路,一头瘦弱不堪的驴子竟然拉着两个人跑得这么快,就像拉着一辆空板车。

肖遥恍然大悟,是了,鬼魂是没有重量的,所以这头瘦驴才能跑得如此欢快。

肖遥不经意间,看见驴车压过去留下的车辙立马就消失了!

“这就是黄泉路吗?”气氛有些诡异,肖遥颤声问道。

黑无常没有答话,继续用那根哭丧棒敲击着驴车的拉杆。

肖遥叹口气说:“都到了这里,八爷你就不能陪我聊聊天吗?”

黑无常,人称范无救、范八爷,肖遥熟读典籍,不会不知。

“我可不是什么七爷八爷,我是黑无常。”那个声音嘻嘻一笑,直让肖遥觉得头皮发麻。

“好好好,黑无常爷爷,为什么车子压过去,车辙立马会消失啊?”

肖遥的眼中浮现一丝警觉,更加细致地打量着黑无常。

“雁无遗踪之意,水无沉影之心,小兄弟何必计较来处?”黑无常故意装出一副文绉绉的口气地说道。

肖遥察觉到黑无常的声音有一丝不对劲,想探探口风,故意装作哀伤的模样:“我不想死,这个人世间有太多留恋的东西,我还有很多好茶没有喝到,很多地方没有去过。”

“情不附物,物岂碍人,该放下时就得放心。就拿茶来说,茶有沉浮,正如人有生死,何必执着?”黑无常轻叹道,声音中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悲伤。

“没想到八爷也是性情中人?”

说完,肖遥俯下身子,双手撑住板车,悄悄地向黑无常爬过去。

“跟你小子说了,是黑无常,不是什么八爷,我是鬼,是性情中鬼!”黑无常恐吓道,“你再叫我八爷,我就把你扔给孟婆那老东西当男宠!”

话音未落,肖遥猛地一下扑倒在黑无常的背上,一手去夺他左手的哭丧棍,一手一把扯掉他头上的高帽子。

肖遥拿着那顶高帽子,翻过来一看,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黑无常范无救的高帽子上是有“天下太平”四个大字的。

再一看这黑无常,身材匀称,满头花白头发,满面红光,根本不是黑面长舌,看模样年轻时说不定还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

阴间若有这等无常鬼差,多少痴情少女要前赴后继赶着去死!

肖遥手里拿着那顶高帽子,抖了抖,嗤笑道:“无常爷,还有多久到奈何桥啊?我渴得很,等不及见孟婆讨一碗汤呢!”

花白头发的家伙生得一副好面孔,偏偏不修边幅,脸上、下巴的花白胡子如同荒地上丛生的杂草,从来没有修剪过,就连眉毛都有好几寸长,几乎盖住眼睛。

“不急不急,我这有酒,你先喝一口,快到了快到了!”见把戏被拆穿,花白头发的家伙讨好地把面前的酒葫芦递过来。

肖遥这才发觉,原来这家伙一只手磕着驴车拉杆,另一只手除了拿鞭子,还抱着一个大酒壶只因那顶帽子太高,挡住视线,肖遥愣是没看出来。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拙劣的骗局吧!

准备了高帽子、黑丧服,甚至哭丧棍上的白纸都剪碎了,却舍不得扔掉酒壶。

联想到一开始昏迷时听到的那几句歌谣,句句离不开酒,想必也是出自这位“黑无常”之口了!

最可气的是,这么假的演技,肖遥竟然还被骗这么久。

肖遥瞅一眼那个足足能装好几斤酒、壶口缺了个角的巨大酒葫芦,摆摆手,说道:“我只喝茶,不喝酒。”

“切,人都死了,还在乎这个,你喝喝看嘛,可好喝了。”花白头发的家伙怂恿道。

肖遥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无常老爷,您准备什么时候演完这场戏?”

“嘿嘿,马上,马上!”

花白头发把手里的哭丧棍往前面用力一扔,嘴里嘀咕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不好玩不好玩!”

肖遥本想回怼两句,可紧接着他就眼睁睁看着那根哭丧棍绊倒了驴蹄子。

下一秒,他和花白头发的家伙,都是脸着地,狠狠地拍在“黄泉路”的黄泥里,浑浊的泥水从口腔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