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曼陀罗花馆
拙政园西花园有一座十分小巧精美的水边建筑,镶嵌着彩色玻璃窗。有趣的是,建筑南厅与北厅名字不同,南厅为“十八曼陀罗花馆”,北厅名“卅六鸳鸯馆”。名字中,十八与卅六成双倍,有数理相应之美;曼陀罗与鸳鸯相对照,有花鸟相应之趣。
游赏十八曼陀罗花馆最好的季节,莫过于早春。站在十八曼陀罗花馆厅中,透过彩色玻璃窗,看窗前山茶竞放,水上鸳鸯成双,你会想起民国年间范烟桥写的《月圆花好》中的小词:“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我便是在这样的季节,细雨中到访十八曼陀罗花馆。花馆前,一树红花瓣中镶着白斑纹的山茶开得正好。红白相间,犹如红颜皓齿,和着雨水,更显清丽。一位朋友见了照片说,此山茶的品种名为“花露珍”。漫步到后庭院,一株红山茶、一株粉山茶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开着。
山茶虽美,却有些寥落,撑不起“十八曼陀罗花馆”的美名。不由得想,旧年园主人早春赏花时,该是怎样一番绚烂盛景。
○十八曼陀罗花馆
山茶自古为文人所钟爱。宋人认为山茶明丽高贵不畏严寒。元人汤显祖酷爱白山茶,以“玉茗居”命名自己的书斋。曼陀罗是山茶花的别名,我最早还是看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知晓的。说起来,拙政园的落成和山茶花也有着不解的因缘。据清人翁方纲《跋拙政园记》记载,拙政园最初的主人王献臣,因为钟情山茶,才破土动工,造起了拙政园。古园曾经最负盛名的花景,便是名贵的宝珠山茶。清初陈相国得到拙政园时,有文字形容:“内有宝珠山茶三四株,交柯合理,得势增高。每花时,巨丽鲜艳,纷披照瞩,为江南所仅见。”同时代诗人吴伟业在《咏拙政园山茶》中形容拙政园山茶之美:“艳如天孙织云锦,赪如姹女烧丹砂。吐如珊瑚缀火齐,映如凌朝霞。……”明末四公子之一陈维崧也有诗云“潋滟交织映晚霞”。真是极尽奢美生僻之词汇,倒让人无法在脑海里轻易勾勒得出,那山茶花究竟是怎样的美艳绝伦的形象了。
○十八曼陀罗花馆前的山茶
后来,古园历尽沧桑,人去楼空,花落枝烂。到了清光绪年间,新的园主人张履谦修建起了卅六鸳鸯馆与十八曼陀罗花馆,馆内悬起状元陆润庠写的行楷额匾“十八曼陀罗花馆”,这便是今时我们所见的花馆了。一种说法是,那时馆南厅前庭院,栽植多株名贵山茶花“十八学士”,故称十八曼陀罗花馆。“十八学士”,金庸武侠小说迷总不陌生,《天龙八部》里段誉向王夫人娓娓道来云南山茶的名品,其中便有它。此乃茶花中的极品,一株上共开放十八朵花,朵朵形状不同,颜色各异,红的便全红,紫的便全紫,同时盛放,同时凋谢。另一种说法是,园主人张履谦在后庭院种下山茶十八株,名东方亮、洋白、渥丹、西施舌等,并建此馆,以十八曼陀罗花馆名之。
今日我在雨中所见的“花露珍”等品种,已是后来人补植的了。明代宝珠山茶是怎样的潋滟如霞,清代的“十八学士”,或者十八种山茶,又是怎样地争芳斗妍,我们只能从旧诗词中遐想一二。
撑着油纸伞,再走回到十八曼陀罗花馆门前,细看那楹联,写着“迎春地暖花争坼,茂苑莺声雨后新”。情境倒是和是日的春雨相应。细细观赏那雨水中格外清丽的“花露珍”山茶,脚边石矶前戏水的鸳鸯,隔水相望的“与谁同坐轩”,漫天飘洒的细雨,落入池塘的涟漪,此时此地,此景此情,竟令我也不羡慕明清年代的旧风景。
这个真正与自己关联的当下,已值得珍重。
[山茶黄酒饮]
新鲜山茶花十克,切成细丝,备黄酒一百毫升。将黄酒煮沸后下入山茶花,待再次沸腾即可盛入酒碗。此酒有助活血化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