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甥舅相见

“奉车都尉臣斌见过陛下！”王斌没有想到皇帝会特意与自己说话，连忙跪地稽首。

毕竟君臣有别，舅甥之情尚在后面，一向谨慎的王斌也不敢托大。

刘协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斌，有关他的记忆随之涌现出来。

初平元年，自己刚被董卓立为皇帝不久，按照惯例新天子要恩赏后族，故而王斌奉诏携全家前来到长安觐见，恩赏宅第田业，并拜为奉车都尉。

鉴于历代后族强势，扰乱朝政，董卓与朝廷诸公皆有默契的没有给予王斌显要官职。

三年来，也许是王斌也没表现出亮眼的才能，亦或是他一直规规矩矩，低调做人，因此在许多时候别说朝廷诸位大臣，若不是今日相见，就连他也不一定记得起他来。

“舅父请起身！”刘协伸手虚扶了一下，旁边的张昶也是有眼力之人，很自觉的来到王斌面前，将他从地上扶起。

刘协看着面前头发有些发白的王斌，心中不禁流露出亲近之意，开口说道：“舅父年事已高，驾车这等小事有驸马都尉等人去做便可，又何必亲力亲为呢？”

王斌其实也不过四十余岁左右，早年在得知自己的胞妹王美人被何皇后嫉妒害死之后，又因为是自己亲自送胞妹入宫（王美人以良家子身份入宫），内心愧疚不已，这三年又担忧幽居深宫的外甥，日渐衰老，身体也逐渐变差。

“臣无才德而深受大恩，唯有谨守其职以报陛下。”面对来自皇帝外甥的关爱之意，王斌有些固执的说道。

还记得自己正准备从赵国邯郸前往长安时，友人劝自己说长安不定，天子宛若傀儡，去了又有什么好处呢？可他没有听劝告，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到了长安。

自己来到长安难道真的是为了官职吗？如果是，自己会心甘情愿做三年的奉车都尉？

至于到底为什么，恐怕也只有王斌知道其中的缘由了。

“舅父做了三年的奉车都尉，看护了朕三年，如今董卓已除，正是朕需要助力的时候，舅父此时又则能在屈于奉车都尉！”

就在刘协登上马车进入车厢时，轻声对掺扶自己的王斌说道。

王斌身子一顿，一时间没有回应。

当想起有关王斌的记忆时，刘协瞬间看到一丝可能。正所谓今日不同往日，他现在正在忧虑自己没有可靠信得过的人来为自己奔走，如今有了王斌这个自家人，他终于也算是有了帮手。

欲谋朝廷大权，真正需要的正是这种能力其次，忠心为先的臣子，而自己刚才还在心心念念的弘农杨氏和蜀郡赵氏就变得不太香了，虽然重要性仍在，但是在刘协心中王斌的地位瞬间超过了杨琦、赵谦他们。

就在王斌还在发愣之时，车厢里传来了刘协的声音：“王斌乃朕的母舅，岂有舅父驾车，外甥安心坐在车内之理？我朝忠孝当先，既是母族，当进车一叙亲伦，请舅父上车陪同。”

张昶听到皇帝的话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今日皇帝竟会如此亲近母族，虽然没有听到皇帝在上车时与王斌说的话，但是还是觉察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不过张昶虽出身名门，德才兼备，但也不是迂腐之人，行事也知变通。他看到王斌没有回应，便走向前去，对他执礼说道：“陛下欲申明孝悌之义，王都尉若是犹豫推脱，岂不是辜负陛下的一番好意？”

王斌也知道眼前人的的身份，作为名门之后的张昶竟对他如此恭敬，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执礼回应：“是极！张侍郎所言极是！”

王斌得到了合适的理由，心中不再犹豫，同时也对张昶心怀感激。

无他，这是他进入朝廷后，第一次有士人对他释放善意，虽然更多的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

随后，王斌与张昶二人登上了马车，随同皇帝前往了石渠阁。

马车上，王斌有些坐立不安，一想到窦氏、阎氏、梁氏、何氏那些后族们的下场，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表现出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他不知道今日之事传出去后将会引起多大的影响，而处在其中的自己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舅父为何作此反应？”刘协看着面前神情紧张的王斌，也猜到了他如此作态的原因，但还是明知故问道。

刘协在前世就知道东汉一朝，外戚、士人、宦官三者之间一直存在着紧张的关系，而皇帝在其中可以利用三者的矛盾成功掌握朝廷权力，比如汉顺帝，又如桓帝、灵帝皆是如此。

直至灵帝驾崩，十常侍诛杀大将军何进，后又被袁绍、董卓所杀，朝廷也只剩下了士人与权臣董卓。

如今董卓已死，士人成功掌握朝廷大权，宦官与外戚则萎靡不振，这也是士人们所要看到的。此时刘协故意当众亲近舅父王斌，自也有其中用意。

一是要看朝廷士人们的反应，若是反应不大，那他便顺理成章的委任王斌以要职，二是也要测试一下王斌是否能够为他这个皇帝外甥分担忧愁，不惜得罪朝廷那些士人。

“陛下面前，臣战战兢兢，不敢有所懈怠。”王斌小心应道。

刘协微微一笑，用轻松的话语安抚道：“舅父切莫紧张，你我舅甥之间只话家常，不论他事。”

接着刘协向王斌询问了老家赵国邯郸的一些情况，舅母身体如何？

王斌也小心一一应对，只不过经过刚才的对话，他那紧张不安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王斌也正视看到了皇帝那面带微笑且有些稚嫩的脸，仔细辨认，眉眼之间依稀有一些自己胞妹的影子。

一想到这里，王斌心中莫名心痛，当年父亲早逝，自己与妹妹王荣相依为命，却又亲自将妹妹送进了掖庭，随后生死相别。

“两位表兄如今学业如何？是否及冠？”刘协继续关心道，他从记忆里知道自己还有两位表兄，这都是他的助力，必须要问清楚。

“回陛下，臣长子王端即将及冠，但已取表字伯方，学业尚可，次子王正，年方十五，自幼不喜经学，对武艺颇有兴趣。”王斌也是直接将两个儿子的情况说了出来。

刘协听罢，沉思片刻，看着王斌说道：“如此说来，表兄王端已到了出仕的年龄？”

王斌身子一僵，又看了一眼对面闭目养神的张昶，有些推辞的意思，“王端学业未精，恐怕难以担当大任，恐难以效命于陛前！”

王斌话音刚落，车厢内原本还颇为融洽的氛围瞬间变得冷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