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困境渐紧
司徒府,后院竹亭。
脸色铁青的王允正坐在竹亭中沉默不语,卫尉张喜则坐在下首处神色慌张。
下朝后,被皇帝要求去廷尉府自辩的张喜直接来到王允这里,希冀从他这里获得支持。
“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如今我等处境本就不妙,没想到你竟会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还让马日磾他们抓住了把柄,你让我如何在陛下与公卿大臣面前作保,你真是让我失望!”王允看着眼前眉眼低垂、神色紧张的张喜,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面对司徒王允的指责,张喜无从辩驳,讪讪说道:“我本出身微陋,幸得司徒赏识,出任九卿。如今没想到因我一时不慎,竟连累的司徒,耽误了司徒的大事,喜实在是有负于司徒。在下的家室,还望司徒照料一番。”
王允看着眼前早已没有往日那般意气风发的张喜,又听到他那带着委屈的语气,还有包含一丝托付后事的话语,心中对张喜的为人更加鄙视。
张喜乃是汉初异姓诸侯赵王张耳后裔,其兄张济曾为司空,其家在汝南也是大族,可谓是出身名门望族,而他却说自己出身鄙陋。再加上经过宫中失盗这件事,更加确定了张喜这个人务虚避实,贪图虚名的性格。
眼看着自己在朝会上收到了皇帝与太尉马日磾等人的刻意针对后,张喜见无法收场,思来想去,便直接跑到王允这里来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想让王允施以援手。
可是如今张喜欺上瞒下、渎职失察的行为已经触犯了王允为臣守正的原则,同时也使得自己在朝中的形势更加艰难,他怎么可能会去为了这样一个人主动向皇帝求情。
“身为朝廷重臣,自当用心办事,怎可如此儿戏?如今你犯了国法,你应该照着陛下所说的那样赶紧去廷尉府自辦,等候朝廷公议,来我这里有何用?”
“司徒!”张喜听到王允拒绝他的请求,瞬间有些惊慌失措,连忙喊道。
见王允没有回应,张喜只好退下离开了司徒府另想他法。
回府的路上,张喜一拍大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自己作为王允的盟友,犯了错便慌里慌张的来找王允,这样做不是让他徇私吗?王允可是素来讨厌这种人的,他怎么可能会帮助他!
张喜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便试图挽救,但是一想到此时王允对他应该是极为不满,于是思考再三,决定拜托今日在朝会上为他说话的,且与王允关系不错的司隶校尉黄琬代为说情。
......
“今日朝会之上,马公一出手就让王允损失了一个盟友,还是掌管皇宫宿卫,位高权重的九卿之一卫尉!真的可谓是老成谋国,料计无双啊!”
太尉府中,太尉掾第五巡拱手向马日磾表达了敬佩之情。
马日磾手捋胡须,微微一笑,“老夫也不过是见陛下有此心,顺势而为,算不得多高明的手段!”
随后看向黄门侍郎韦端,宫中失盗之事就是他告诉的,那消息的来源必定就是陛下了。为了能够取代王允,马日磾也心甘情愿的充当起了皇帝的手里的刀,主动向卫尉张喜发难!
“马公,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继续上疏,趁机借此机会连着王允给拉下来?”第五巡不甘心只有卫尉张喜一人被罢免,想要一劳永逸,彻底击垮王允一党。
马日磾没有回应,而是转头问向身边的尚书令士孙瑞,“君荣,你认为呢?”
尚书令士孙瑞也早就对王允极为不满,自己作为尚书台的主官,但是台中有大部分的官员却不听从自己的指挥,还时时受到这些人的掣肘,令人恼火。
但士孙瑞也知道此时还不是对王允发起最后一击的时候,他喝了口茶,然后说道:“此时还不到最后的时机,别忘了吕布手下还有三万大军呢!”
听到士孙瑞的话,堂内刚才那种兴奋的气氛为之一滞,第五巡也默默的坐了下来。
“马公、士孙公,卑职到时认为吕布这件事还有转机,不如我们稍等两日,静观其变,”黄门侍郎韦端想起了在宫中听到的一些消息,但是又不能明说,只好模棱两可的说了下。
马日磾和士孙瑞听到韦端的话,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韦端的话中意,心中大定,皆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
次日,天渐热,司隶校尉头顶烈日来到了王允宅邸的后院竹亭处。
后院池畔的竹亭里,王允坐在竹席上,隔着纱帘,静静的听着竹林间的鸟叫声,感受着从水面出来的凉风。
等黄琬坐定,王允亲自为他倒了杯茶,讥笑道,“原以为他会让淳于嘉来说情,没想到是你来了。看来他们汝南张氏的面子还真大!”
黄琬自嘲道:“我也没想到他会去找我,当初在豫州,曾于张氏有过联系,如今相托,我不得不来一趟,也让他断了侥幸的心思。”
黄琬也知道王允的性格,便主动说出了其中的缘由。
王允冷哼道:“张喜爱惜自己的名节,不明时事,畏惧廷尉大狱。若是朝会后能够直接前往廷尉府自辨认罪,我等也好为出手。可落到如今这副下场,又能怪谁?只怪我一时用人不明!”
黄琬听出了王允话中的不满,也意识到想让王允出手已经不可能了,不禁为张喜感到可惜,“陛下让其到廷尉谢罪,本就是陛下对他留给他的体面,这样一来哪怕受罚,也不失做臣子的风范。可他心存侥幸,迟迟不去,陛下得知消息后,直接让侍中赵温带执戟郎把张喜用槛车送进了诏狱,这下子他连—点颜面都没有了,还连累其张氏名声,一时糊涂,终酿大错!”
王允听到皇帝竟然如此无情,竟然这样对待朝廷重臣,又想到这一月以来,皇帝对他的种种逼迫,不由的叹道:“陛下年纪轻轻,行事未免有些狠辣了!”
“子师,慎言!张喜落到这种局面,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怎么能说是陛下心狠?”
见王允沉迷不语,黄琬又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给说了出来:“子师,我看陛下行事明断,若是能够亲政,再加上你在一旁辅佐,必有中兴之望,你又何苦处处阻挠呢?”
王允听到黄琬的问话,缓缓道:“正因为陛下聪慧过人,我才担心,不敢轻易让陛下亲政。当年孝灵皇帝好学多思,不可谓不聪,可是后来呢?陛下到底还年轻,容易被财色所惑,此时亲政那太急切了。”
黄琬听罢,默然叹了口气,此时他也不知皇帝与王允两人谁对谁错,可是他夹在其中,又感到十分为难!
就在这时,一书吏走了进来,说道:“王公,刚才王侍中从宫内传来消息说,奋威将军派人直接向陛下报捷,说牛辅授首,陕县大捷!”
“啊!”黄琬起身惊道。
王允则缓缓端起茶杯,颤颤巍巍喝了一口茶,挥退了书吏后,起身转身看向竹林。
良久,黄琬听到了王允有些落寞的声音,“子琰,回去吧,以后不必来寻我了!”